李有才心底有几分鄙夷,但面上仍旧和善地笑道:“东家不在。”
宋冀年愣了愣,从袖中摸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递给李有才。
“好嘞,您稍等,这就给您找钱。”
宋冀年点头,他的目光掠过二楼,分明看到二楼雅间临窗的位置站着一人,她立在阴影中,着一袭水波纹新芽嫩绿长衫,即便身在暗处,却如一截新柳,是令人无法忽视的娇颜。
她比上次见到时更美了。
沈持玉并不躲闪,目光深冷好似来自地狱的一缕幽魂。
他想了想,正欲向楼梯走去,忽见店小二走到她身边低语了几句,接着便见一身着鸦青色万字穿梅团花茧绸直裰的年轻男子与她一道儿入了雅间。
宋冀年愣了一瞬,立即上了楼,未到雅间门前就被人拦住了去路。
“让开!”
梅蕊面无表情道:“此处不对客人开放,请回。”
宋冀年这才回过头看向说话之人,他认出这人是沈持玉身边的婢女,声音不由严厉了几分,“她一个妇人怎能单独会见外男,那个男人是谁?”
梅蕊忍不住嘲讽道:“这跟宋大人又有什么关系,你未免管得太宽了些。”
“可……”他嗫嚅了半晌,才不情不愿道:“可她已跟秦王定了亲。”
梅蕊冷笑:“那又如何?”
宋冀年被噎住,还想再往前走,却被梅蕊严词警告。
雅间内与宋冀年预想的完全不同,沈持玉根本就不想见什么劳什子的世子,可惜程御章显然有备而来。
他漫不经心地翻看着菜单,随口道:“来一份盐水鸭……”
“没有了。”
程御章又道:“一份三虾豆腐……”
“没有了。”
程御章蹙了蹙眉,“一份酱肘子……”
“也没有了。”
程御章又接连点了几个菜,沈持玉的回答都一样。
“你成心的?”程御章放下菜单,满脸的不悦。
沈持玉懒得解释,直接将李有才叫了过来。
李有才一通解释之后,程御章的眉毛已打了结,“所以什么都没有了?”
沈持玉眯了眯眼,对李有才道:“让后厨给世子爷下一碗绉纱小馄饨。”
闻言,程御章垮了脸,待李有才走后,方才开口道:“看来沈娘子心里有气啊。”
他从腰间的荷包中取出一个小纸包递给沈持玉,笑道:“这东西沈娘子应该认识吧。”
沈持玉接过纸包只看了一眼便知是何物,但面上仍是装作懵懂。
“恕我眼拙,并不知世子手中是何物。”
程御章慢条斯理地为自己斟了杯茶,然后将浅绿色粉末倒入茶碗中,很快药粉便融入茶汤中,看不出一丝痕迹。
“此药名为‘噬心散’,其效若烈焰焚心,专噬人心底之暗潮,能于须臾之间,令人周身气血翻涌,激发无尽力道。然此效甚短,犹如昙花一现,片刻即逝。”
沈持玉面色如常,诧异道:“世上竟有此奇药。”
程御章继续道:“那日沈鹏举在对面茶馆受到奚落,明明已成败势,却不知是谁送来一碗茶汤被沈鹏举一口饮下,你说奇不奇原本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沈鹏举顷刻间血脉偾张,力大无穷,恍若战神附体,一拳一脚就将武安侯世子的随从撞开,将他一举推下阁楼。”
“竟有如此奇事,程世子何不将证据交给大理寺,说不定能平反一桩冤案,我堂弟鹏举泉下有知定会感念世子大恩。”
程御章这次是真的被气笑了,他从前竟不知沈娘子是这般狡黠之人,睁着两眼说瞎话的本事可谓登峰造极。
这些不过都是他的猜测罢了,那日他亲眼看着沈鹏举由萎靡化作癫狂,情绪转换太过诡异,事后又遍寻不到灰衣人,更别说那只茶盏。
偏偏沈鹏举事后逃走,经过一日一夜药效早已消散了无痕迹,即便大夫检查身子也只能查出沈鹏举的不足之症。
可沈鹏举出事到被抓两次偏偏都由沈持玉在场,他不信她不知情,世上也没有那般巧合之事。
今日来此着实是好奇使然,他被这桩案子扰了数月,依旧不得其所。
他在刑部供职,昨日沈鹏举和李氏的案子都已经交到刑部复核,他也趁机偷看了卷宗,可谓是滴水不漏,实在让人好奇究竟是何人所为。
“既然沈娘子不愿意说实话,那程某只能将此物交予刑部官员复核。”程御章将药粉重新收回荷包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