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妃看着她,神色微微一凛,语气轻缓却不容忽视:“如果你不知道该不该告诉本宫,那你想一想,本宫想不想知道?如果你觉得本宫想知道,那你就应该说。”
关宁环视朝英殿内陈设,熟悉的旧剑悬于正中之上,熟悉的案几之上陈列着从边疆运回的战场物件,以及那把贤妃日日使用的长枪。
她的眼中浮现一丝怀念。
半晌,她深吸一口气,神色坚定地开口,将自己查到的事情一一告知。
贤妃的神色,起初并无变化,唯有指尖摩挲书页的动作,愈发缓慢。
待到最后一句落下,屋内竟安静得能听见烛火微微跳跃的声音。
关宁抬眼看去。
贤妃垂眸,半晌未语。
她的手依旧搭在书页上,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鬓边一缕碎发落下,映着她素白的侧脸。
她很安静,甚至连呼吸都放得极轻,唯有那一双凤眸,透着隐忍的风暴。
她在愤怒。
可她什么都没说。
良久,她才缓缓合上书册,抬眸看向关宁。
那目光深邃如渊,竟让人不由屏息。
“关宁,多谢你告诉我。”
她的声音极轻,像是藏着千钧重负。
关宁看着她,沉默片刻,道:“臣会继续查清楚。”
贤妃轻轻闭了闭眼,仿佛在极力压下情绪,片刻后,她睁开眼睛,神色已恢复如常。
可关宁知道,贤妃的心境远非表面这般从容。
她缓缓道:“我也会去查。”
两人对视,心意相通,无需多言。
***
关宁自朝英殿而出,天色已近黄昏,残阳收敛最后一抹余晖,暮色沉沉,落在绵延宫墙上,宫道上投下斑驳的树影,晚风拂面,带来带来些许凉意。
她的步履稳而轻,身影在长廊间投下一道纤长的影子,随着残阳轻轻晃动。
沿着熟悉的宫墙,她缓缓步入永巷令,远远便望见院门前立着一道修长的身影。
赵怀书。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负手而立,身姿清隽,似在犹豫,又似在等候。晚霞洒在他身上,勾勒出轮廓分明的眉眼。
关宁步子微微一顿。
他站在院外,却未踏入一步,仿佛这门槛界定了一种距离,而他迟迟未能跨过。
她停在月门外,未曾出声。
恰在此时,赵怀书像是有所感应,缓缓侧过身,目光恰好撞上她的视线。
四目相对。
他的眼底藏着深意,如同一泓静水,映着黄昏最后的微光。
而她立于门槛之外,衣袖微微扬起,神色淡然。
她的身影映在他的瞳仁中,模糊又清晰,天地在这一刻仿佛都寂静下来,唯有彼此的影子交错着,孤立于宫墙之下。
赵怀书静静望着她,目光深邃如沉水,终究迈步向她走来。
他的步履极稳,唯有衣摆随风轻扬,露出他指间微微收紧的袖角。
他站在她身侧,声音温和如常:“恭喜。”
关宁微微一笑,神色如常,抬步向院内走去,赵怀书下意识跟上。
“并未做多少,亦做得不够多,”她语气平静,言辞谦逊,“圣上仁慈,念在我此次宣州之行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上赏赐了我这个官职。”
他知晓,她走到现在是多么的不易,也知道她现在处境如何,她今日所站的位置,是多少人望而却步之处。
赵怀书跟着她往前走,目光落在她的背影上,那些隐秘的情感,便在这一瞬浮上心头,这一刻,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心思,已然无可掩饰,是不知何时生根的情感。
她仍有未来可去,而他已然被困在这座宫城中。
他望着她的背影,心绪愈发复杂。
可这份情感于他而言,既炽烈羞涩,却又是极其的卑劣。
他低下头,缓缓握紧袖中的东西,却不知如何开口,甚至……不愿踏入这间屋子。
恰在此时,前方的关宁回首,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赵掌印不进来讨杯茶吗?”她微微一笑,语气平静,“今日许多人向我讨了茶。”
赵怀书闻言,心头微微一颤。
这话本该是寻常之语,可落在他耳中,却带了一丝说不清的意味。
苦涩,甘甜,皆杂糅其中。
她邀请他,不过如同邀请旁人一般
可与此同时,又有一丝甜意悄然漫开。
她毕竟,仍是邀请了他。
他低眉一笑,收敛心绪,终于迈步走入。
***
屋内陈设素雅,一盏青瓷茶炉正温着茶,散发出浅浅的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