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课后有十分钟的吃饭时间与课间休息时间,安排的课程表时间很紧凑,四点半上课,十一点半放学,跟上高三似的,也难怪给的钱多还免费,感情是精神抚慰费用。
听肆拿着灌汤小笼包一边吃,里面鲜嫩的汁水溢出,一边往教室走,咽下一个小笼包后对江闻道说:
“那家伙脾气就是很烂,一点就炸,土豆地雷,就不能学学其他老师对差生不管不问吗?闲出屁来,凶的要死,就你眼瞎觉得这么个玩意儿可爱温柔,愣是没一个跟他沾边,按理来说你的判断不应该是这样啊?”
“我知道,但我还是觉得他很温柔很可爱。”江闻道喝着豆浆,甜腻腻的。
“好吧。不过话说回来,当时他要踹我,你只是抱住他,他为什么就收起脾气了?不太合理,以他的武力完全能将你甩开,不存在说被你禁锢的可能性,而且他的神色也挺奇怪,就察觉你抱他那一瞬间的神色,有古怪。”
“啊?没注意什么神色,我的角度也看不到他有什么神色。嗯……我就是试试,昨天审核那会儿你知道吧?我坐旁边,意外地拉住了他杀人,他还给我了一根棒棒糖,所以想试试这次是不是也可以,然后我暂时没搞清楚为什么他会听我的。”
“他对我好像很感兴趣。”江闻道说:“我对他也有点兴趣。理论而言只是一场实验,没必要参与,观察获取样本信息即可,但我想知道为什么他会听我的,为什么他当时被我拒绝会难过,为什么?就像一个解不开的谜底。”
听肆:“?”
他没有在意后面的话。
“什么拒绝?哈?他难过?”
江闻道点头:“他想帮我做体能培训,我拒绝了,我问他是不是很难过,他说没有,但我有感受到难过的情绪,也可能判断失误,毕竟我向来不擅长这个。”
“在审问室里,我干的事情也没有比你好到哪里去,我骗了他好几次,虽然他都知道我在骗他,不排除我的态度比你软很多更让他能接受的可能性,总归他没有生气,即便是被我打量也没有什么浓重的情绪。”
“吃软不吃硬?”听肆敏锐的总结,深思:“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等会儿我去聊聊看,看看能不能收集一些信息。”
江闻道:“喔。”
“现在的形式不太有利,他在暗,我们在明,我们不知道他的本命技能是什么,不知道他的其它信息,不清楚他的弱点,但是那垃圾模拟舱却将我们的信息告诉他,演都有极大的被拆穿的可能性,要是模拟舱坏了兴许还能有一个出路但是这并不妥当,落实起来暴露风险很大。你再实验一下除了拉住他还能做什么,也许可以更进一步观察。”
江闻道想了想,没有拒绝,“好。”
听肆顺路去超市买了三个小蛋糕,塞给江闻道一份后,跟人说了句拜拜,待会儿见就跑了。
他并不担心迟到什么的,无所谓。
—
急促的敲门声响起,尤利西斯头也不抬:“进。“
少年一下子窜到尤利西斯的对面坐下,将一份蛋糕放到他的办公桌,认真地说:“赔礼,冒犯到您生气真是不好意思,如果你有受伤我也可以道歉,对不起。”
他乖顺地低下头,眸光浮现出几分顺从,一副乖乖认错的表情,坐姿端正内敛,像极了知错能改的好学生。
闻声,尤利西斯抬起头伸手将蛋糕推过去,冷淡道:“我不吃甜食,也不需要道歉。”
“抱歉,那您喜欢什么?我可以去买。对不起,我再也不会这么干了。”听肆态度诚恳,近乎有些低三下四的韵味。
尤利西斯的目光停留在他的身上,“我没有喜欢的食物或者东西,省省力气。”
听肆:“……”
到底是没有还是不肯说?
话题到此有些进行不下去,听肆微微抬首腼腆地笑了笑:
“老师您似乎会吃棒棒糖,江同学告诉我的,我可以给您买,作为补偿。”
尤利西斯握笔的手紧了紧,嗓音冷到了极点:“那只是别人给我的我不吃也没人吃的东西随手给他的而已。”
“对不起,我误会了您,不好意思,怪我太愚笨了。”听肆低眉顺目,紧张地抓着衣角,生怕被老师责骂,透着些怯懦意味。
“逻辑分析86、灵视95、洞察力75、侧写94、观察力89,愚笨?”尤利西斯夹枪带棒地质问。
“啊?这怎么可能?老师您也知道我在模拟舱解密的表现,毫无特点,完全解不来,又不想挨揍才选择的这个模式躺平,可能是机器坏了误测的结果。我只是个平平无奇的普通人。”他适当的露出讶异,保持一贯的自我贬低,逻辑性却极其缜密。
尤利西斯沉寂了一会儿,唯有指尖敲击桌面的声响,富有节奏感,落到听肆耳朵里宛若死神最终的判决宣告倒计时。
“你现在与之前反差真大。”尤利西斯似是感慨说道。
“对不起,那是我的副人格,他从来都是这样,给别人添乱惹麻烦,骚浪贱,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畜牲,我也倍受折磨与煎熬,我很抱歉给您带来了困扰。”听肆硬着头皮胡编乱造,音调带上了些许哭腔。
尤利西斯:“……”
他第一次品味到几乎从未品味到过的极致的无语。
换作他人或许真会觉得听肆认错态度极好,一心补偿道歉,卑躬屈膝,饱受副人格折磨的痛苦,但尤利西斯……
他看见了骗子和小丑。
演得好假,虚伪做作。
江闻道撒谎指不定就是跟这货学的,但学的技术明显没有这货好。
尤利西斯双腿懒散地交叠,姿势优雅散漫,岔开话题,试图从他的嘴里撬出些有用的信息:
“你和江闻道什么时候认识的?他就连棒棒糖这种小事也会告诉你。”
“初……初二的时候。”听肆抽泣哽咽道。
“是吗?认识居然有四五年了。”尤利西斯眯了眯眼,“那你对他也很了解吧?你觉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就是个混账儿懒鬼,一天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吃饭都要我一口一口喂他,上厕所也要我抱他去,每天二十四小时不是睡觉就是吃饭,我就是他的虏隶!”听肆神情激动,悲愤欲绝,又突然低下了头,欲语泪先流,抽噎道:
“但没办法,要是我不听他的,他就要杀死我,他拿生命威胁我,我还想活着……”
尤利西斯嗤笑一声,起身去上课,说:“滚,奥斯卡欠你个影帝奖。”
听肆:“……”
他反复思考了几遍,每一个逻辑都天衣无缝,尤利西斯对他的印象绝对不好,恶劣嚣张狂妄玩世不恭……他也见过江闻道撒谎,江闻道可能对他有伪装是很容易推理出来的,而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不是什么好东西,江闻道自然也不是,他又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个态度极好的绝对的受害者,言语基本半真半假的话掺进去。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有两种可能性,第一,尤利西斯太笨,没听懂,但根据表现反馈而论不可能,第二,尤利西斯很聪明,根据反馈表现而论,他的一言一语几乎都在掌控话题与全局,甚至堪称游刃有余。
在过去,从未有人看破过他的伪装,行为就像是一个差生,成绩也就中等,近乎没有老师会留意,注意力都在优等生身上,而大学教授老师基本不会管太多,也不可能去观察发现什么,所以他完全就是整局游戏的主导者,游戏人间,游戏玩得开心最重要。
没有玩家会在乎NPC,至少对于大部分玩家而言NPC可有可无,并不重要,作为玩家他们可以掌控亮血条的NPC的性命,而不亮血条的NPC于他们也无伤大雅,不会对现实有任何影响,他们也不会为了一个NPC而过度生气愤怒产生某种情绪,在游戏里玩家可以随心所欲,想做什么就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