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西瑶也不睁眼,她轻轻出声,“大约是没睡好吧。”
百里东君蹙起眉头,“没睡好,你晚上干什么去了?”
“唔。” 百里西瑶想了一下,“没什么,就是做梦了。”
“不是。做梦?” 百里东君一挑眉,“什么梦?”
百里西瑶动了动身子,她把头扭向叶鼎之的方向,“没什么。”
而后朝着百里东君挥了挥手,“过两个时辰再叫我吧。”
百里西瑶不再出声,看起来像是困极的样子,只是她回忆起这几天做过的梦,心下感叹,‘就不该因为好奇看了那话本子。’
千金台之中大多数人都在等东西,看到百里西瑶像是入睡了的样子,也不好一直盯着一个姑娘家的睡颜看,只得四处看看,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
不多时一个穿着白衣的男子举手,“考官我要交卷。”
众人立马循声看去,是刚刚嘲笑过百里东君的那名白衣男子。
一时之间千金台内,众位考生都准备好看场好戏了。
“好,叫什么名字,交的又是什么?” 代表柳月传话的灵素倒是一点也不惊讶。
那白衣考生一拱手,从身侧的小包裹之中拿出一副棋盘,“在下白衣门段白衣,精通棋术,随身带着棋盘棋子。文武之外,我要交的,就是这棋术。”
“可以。” 灵素点点头,慢慢走下了高台,旁边的助考立刻摆上一把凳子,他一屁股坐了上去,“我和你下。”
段白衣一愣,“你和我下?”
“赢了就算过了,输了就收拾收拾出去,下不下?不下就算你输了啊。” 灵素有点不耐烦地说道。
段白衣笑了笑,“你学了几年棋?”
灵素一挑眉, “你又学了几年?”
“我七岁学棋,至今已有十年。” 段白衣见对方是柳月的书童,也不敢太过于傲慢。
“我三岁学棋,至今也有七年。” 灵素撇了撇嘴,“差得也不多的,来吧。”
段白衣将黑子棋盘推到了灵素那一边,“我执黑不败,你先行吧。”
灵素耸了耸肩,也不推辞,“行吧。”
一柱香之后,已经陆陆续续有东西送了进来,但大家仍然关心这场对弈,因为他们很好奇,这个初试到底有多难。可是最终段白衣还是败了,哪怕他们下了两盘,段白衣执黑子先行,还是没有赢得了灵素。
段白衣走出千金台后,原本安静下来的千金台再次变得热闹起来了,百里东君的助考也帮他将包裹拿来了,他打开包裹,里面是一袋糯米,一个小锦囊,一床棉被,一个坛子等事物。
“怎么,打算和小妹一样,先睡一觉再说?” 叶鼎之挑挑眉打趣道。
百里东君看了眼仍旧闭目的百里西瑶,而后白了叶鼎之一眼,“你准备了什么?”
叶鼎之挑了挑眉,也没说话,倒是旁边另一个考生看着门口的方向,惊呼了一声,“这……这是什么!”
只见一个肌肉虬结的壮汉,背着一只整牛,从门外踏了进来,每踏出一步,整个千金台都跟着颤了颤,他走到叶鼎之的面前,将那一整只牛摔在了地上,震得高台之上的屠大爷身上的肥肉都抖了抖。
那壮汉重重地喘着粗气,看着叶鼎之,“刚刚杀的,新鲜着呢。”
叶鼎之看了眼那淌了一地的血水,笑了笑,“我看出来了。”
“考官,交卷!” 又有一男子声音响起,那人似乎害怕考官听不到,便一脚踏在了考桌之上。
“何人?考什么?” 灵素打了个哈欠,“确定准备好了。”
“江湖客,无门无派,姓燕名飞飞。” 那人十分瘦削,身上的衣服很是宽大,无论是衣袖还是裤管看上去都空荡荡的。
他朝着灵素笑了笑,“至于考什么,你过来我告诉你。”
灵素足尖一点,纵身一跃跳到了那书桌之上,站在了燕飞飞的面前,上下打量着他,“考什么?”
燕飞飞身子一旋,落于考桌之下,背对着灵素举起一块玉牌,“就考这个?”
灵素急忙摸了一下腰间,只见原本挂在那里的玉牌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了一根红绳,他张了张嘴,“你在文武之外精通的是……偷东西?”
“诶,此言差矣。” 燕飞飞向前一跃,灵素一掌迎上,可他身子一旋,竟是闪到灵素身后,举起手,上面又多了块灵符,“这叫妙手空空也。”
屠大爷挥着扇子笑看着二人,“赌场里来了个千手千眼的佛爷。”
柳月淡淡地说道:“看这手法,应该是神偷空灵儿的徒弟。”
灵素伸出手,撇了撇嘴,“还给我。”
燕飞飞不敢多言,将两样东西还给了他,“敢问童子,我可算过了这初试?”
灵素摇了摇头,“既然你要展露的是这妙手空空之术,那我便不是你的考官。”
话音落,原本站在柳月身后的四位美男中,最左侧的一位起身落到了灵素身边,“我叫三秦,你有三次机会,从我身上偷走一件东西。”
燕飞飞笑了笑,他绕着三秦走了一圈,而后摸着下巴看着他,“我怎么确定,你身上有没有东西。”
“那就靠本事来确定!” 只见三秦足尖一点,竟已远远地掠开,确实要想让一个小偷绝对偷不到自己的东西,那最好的方法,就是远离他。
燕飞飞挑了挑皱眉,他一步跃起,在空中连踏三步,直接接近三秦。
“这个轻功?” 灵素一惊。
柳月淡淡地解释道:“三步追蝉。”
屠大爷倾身往前,看着那追逐的二人,“轻功不算武功吗?”
柳月想了一下,“我以前看过一本叫《明月》的话本,有一位剑客对一个轻功高手说过一句话,他说轻功不代表武功。”
灵素看着场内的二人,接了下来:“而后那轻功高手回了一句。”
“但是速度,代表了我和你的距离!” 燕飞飞一脚踏在一人的考桌上,他一步跃起,伸手便想要抓住三秦的腿,他却被人一拳打开。
只听百里东君怒喝一声,“你把我的东西弄飞了!”
他原本放在桌上的锦囊被忽然一脚踏下来的燕飞飞给打了起来。百里东君足尖一点,连踢三步,只见他腾飞而起,在空中一把抓住了那个锦囊。
“三飞燕。” 燕飞飞眉头微微一皱。
两人同时落地,百里东君有些不满,“看着点路。”
燕飞飞抱了下拳,“抱歉。”
随后转身,打算继续去追三秦,可他本以为三秦已经趁着这个空档跑远了,却发现他竟然站在自己的不远处。
而叶鼎之正一只手按着三秦的肩膀,朝他们笑了笑,“考试就得公平,人家被人打下来了,你也不该再跑了。”
三秦感到泰山般的压力从那只手上传来,他原本见燕飞飞被拖住,打算趁着这个空档先跑一步,可刚迈出脚,就被一只手给强行按了下来。
见燕飞飞已经转身,叶鼎之才放开了手,“你们继续,只是不要打扰到我们了。”
燕飞飞一步跃出,头也不回,“多谢!”
说话间又有一人举起手,“考官,我要交卷!”
不过这一次,却是一个女子,还是个无比貌美的女子。
从她刚一进门就有许多目光投向了她,她与收到这些目光但毫不在意的百里西瑶不一样,这个女子将那些目光都一一回敬了过去,她的眼神中有着难以言喻的霸气,让那些偷瞄她的男子都感到有些自惭形秽。
而且,这女子的着装实在是太过奇特。。
她穿着一件长长的白袍,覆盖着全身,而白袍的背后,写着一个大大的‘赌’字。
“你叫什么名字,考什么?” 灵素看着她问道。
“我叫尹落霞。我想和柳月公子比美,可以吗?” 尹落霞抬头有些期待地看向柳月。
灵素一愣,他扭头看向高台,“可以……吗?”
“不可以。” 柳月答得干脆。
尹落霞笑了笑,挠了挠头,“我就想看你一眼,这么难的吗?”
“你来此一趟不容易,我也不想你就这么输了。” 柳月挥了挥扇子,“你可还有其他可以考的?”
尹落霞想了一下将白袍一甩,白袍之下是一袭紫色长袍,胸脯鼓起,金色腰带勾勒出她曼妙绝伦的身姿。
她将手中的骰盒往大厅中央的桌上一甩,“那就来赌吧,既然来了千金台,当然要赌。”
“赌?” 柳月有些迟疑,他想了想,“学堂之中,赌术精湛的……莫不是要把小师弟找来?”
“不劳烦小先生了。” 屠大爷挥着扇子,笑了笑,“来了千金台,还缺会赌的人吗?”
柳月公子愣了一下,他扭头看向一旁的屠大爷,“屠大爷难道要亲自上阵吗?”
屠大爷咧嘴一笑,“那还不至于,来人啊,把屠二给我找回来。”
灵素看了眼场内众人,而后视线落在百里西瑶身上,他踱步到百里西瑶身边,俯身看了看闭着眼睛的百里西瑶,轻轻叹了一声,“你这姑娘竟然还睡得着觉?”
百里东君瞟了眼灵素,见他没有恶意也就没管,而是专心捣鼓了起来。
另一边叶鼎之则举起一根长枪,一□□入整只牛,他架起一根铁架,桌上摆出一整套道具,他抽出两把小刀,双手舞动间,去皮扒筋,划上花刀,眨眼的功夫,左边一半牛已经处理妥善,而后他走到右边如法炮制。很是利落地将一只牛处处理干净。而后他在架子下生起柴火,看起来是打算烤一只整牛。
他做完这些后,呼了一口气,转头望向百里东君,他挑了挑眉,“你这是打算酿酒?”
百里东君头也不抬慢慢地捣鼓着,“是。”
叶鼎之面露困惑,“可酒不是应该越陈越好喝吗?你要在十个时辰里就酿出好酒来?”
百里东君耸了耸肩,“陈酒有陈酒的酿法,新鲜的酒自然也有即成的方法。更何况,这酒又不是越陈越好喝,世间酒有千百种,各有其味,只看你能不能喝到你喜欢的了。”
说话间他将糯米从坛子里盛出一勺,放在鼻尖轻嗅,而后颇为满意的一仰头。
“不懂。” 叶鼎之笑了笑,他挠挠头,而后环顾了一下,“我本以为今日会是一场厨艺大赛,却没想到跟厨房有关的并不多,乍一看好像就没两人。才知道大家文武之外的才艺,这么丰富的吗?”
“俗语说得好,君子远庖厨,想考入学堂,自然以君子自居,当然不愿意做庖厨之事,还有……”
百里东君转身,眯了眯眼,很郑重地说道:“我这是酿酒术,和你的烤牛肉不一样,请不要相提并论!”
“怎么不一样了。” 叶鼎之舔了舔嘴唇,而后粲然一笑,“牛肉配酒,天下难有,我们是绝配啊。”
百里东君轻哼一声,“那也要看你的牛肉好不好吃了。”
他将坛子里的糯米,一股脑倒进了蒸笼之中,底下生起火,而后坐了下来,慢慢扇着扇子。
叶鼎之看了眼那蒸笼,“你这也需要挺长时间的吧。”
百里东君看了看那炷香,又看了看火架上的一整只牛,“你的不也是。”
叶鼎之点了点头,“那看来,我们是只能赶个末尾了。”
百里东君叹了口气,“是啊。”
他扭头看向百里西瑶,就发现灵素正朝着妹妹伸手,百里东君猛地一起身,低吼了一声,“你干什么。”
灵素猛地回身,他刚刚看到百里西瑶皱眉,而后发现她眼角有一滴泪,刚想伸手擦掉就被身后的百里东君吼了一声。
他指了指百里西瑶,”我看到她眼角有一滴泪,好像是……”
话未说完,就见百里东君挤开灵素,他将手轻轻放到百里西瑶的肩膀上,低声唤着,“绵绵,醒醒,绵绵。”
百里西瑶睁开眼睛,眼角的泪水顺势滑下,竟然隐隐透着金色。
她揉了揉眼睛,看向百里东君,轻声问道,“到时间了?”
”没有。” 百里东君看了眼灵素,“他说你眼角有泪,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百里西瑶看了眼灵素,而后轻轻摇头。
灵素挠了挠头,“我就是有点好奇,你刚刚眼角的那滴泪,好像是金色的。”
百里西瑶伸手擦了下脸,轻声说道:“你看错了。”
灵素摸了摸头,“大概吧。”
而后他转身,飞身一跃,回到柳月身边。
百里东君看了眼那炷香,轻轻问道:“你还睡吗?”
百里西瑶揉了揉额角,轻轻摇头。
说话间,只见一个身影闪过,百里兄妹和叶鼎之同时扭过头,就见那燕飞飞和三秦擦身而过,手轻轻一挥,一柄长剑回身,架在了三秦的脖子上。
“第一是我的了!”
三秦右手急忙摸向自己的腰间,却发现已经空空如也。燕飞飞收了剑,扔给三秦,转身对着高台之上的柳月挑了挑眉,“如何?”
柳月清朗的声音传传遍考场,“考生燕飞飞,通过初试。”
“谢公子!” 燕飞飞一拱手,而后笑着转身。
只是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在出门时路过了百里西瑶的考桌,眨眼之间,一只手就被固定在百里西瑶的前面,那手离她的面纱只有一掌宽的距离。
燕飞飞看了眼固定住自己的手,他朝着百里东君笑了笑,“就是好奇。”
百里东君一把扔开他的手,目光不善地盯着他,“既然已经考完了,就赶紧离开。”
燕飞飞挠了挠头,在众考生的目光中快步走出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