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苑昏了过去,又陷入了梦魇。十郎一向冷静,此时却鲜少地露出了不安。
大夫来时便看见叶苑抓在了十郎的小臂上,手指在他的身上抓出了鲜红的指痕,一时之间不知该关注哪个病人。
十郎扫了一眼他。
大夫连忙坐下,先看了一眼叶苑的眼皮,又查看了一下她的状况,下了诊断。
大夫施针之后,叶苑悠悠转醒。
她的眼睫毛不安地眨了眨,眼睛里满是警惕与不安,身体猛地缩了起来,看到来人是大夫,还有旁边的十郎,她才慢慢放松。
来就诊的大夫十分年轻,见她的反应与常人不同,大夫觉得这脚伤倒是不重,恐怕心病更重。
大夫仔细地叮嘱:“受伤之后还剧烈地移动,导致损伤加剧,之后要好好静养。”
叶苑点了点头。
她这次死里逃生,早就耗费了太多精力,睡梦中梦到了谢越。她不愿意再睡,宁愿睁开眼多看看现在这个世界。
十郎像是能感应到她的心情一般,坐在她身边。
十郎开口问:“为什么?”
叶苑露出疑惑的神情。
“姑娘为何如此拼命?”
旁人不知道,但十郎知道,马术并非一朝一夕就能养成,她学得比别人快,便付出了比别人更多的代价,那是拼命换来的。十郎一直不明白。
即使不知道她为何受伤,但也能预料到受伤的结果,姑娘实在太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了。
十郎本可以不闻不问,但他还是愿意说出,他对叶苑的感情已经超出了一般,他把叶苑看做了自己的亲妹妹。
“我是女子,便知道我和男子的不同。男子一生下来便什么都有,有喜爱他们的祖母,有整个家世栽培,就算没有,还有天地向他们敞开怀抱,但是女子不同,她们被规训,被世俗所要求,最重要的是她们什么都没有。”
叶苑看着外面夕阳西下,落日余晖将晚霞染成瑰丽的颜色。上辈子,也许有这样的风景,但她根本没有心思去看,而现在她想多看一些。
她继续道:“既然如此,那我便把所有的一切都赌上,我要主宰我自己的人生,没有人可以把我困在囚笼之中。”
十郎目光沉沉地看着她:“我明白了,不会再问。”
他尊重叶苑的选择。第一次遇到叶苑时,她就给了他尊严,而这一次,他明白了,她在走自己的路,就如同他也在走自己的路一样。
十郎心中情绪翻涌,面上却不显,看向叶苑,心中十分感激。
叶苑喝下了煎好的药:“这阵子辛苦你了。”
屋外的门打开,有人敲了敲门,来的人是大夫。
叶苑虽然疑惑,但还是让他进来。
“姑娘平时就吃些白粥,养伤吗?”
叶苑用帕子擦了擦唇边:“是,我没什么胃口。”
“这可不行,” 大夫皱眉,“你这伤需静养,要不然我每日做些吃食为你送来?我恰好对烹饪之类还算擅长。”
叶苑听完纳闷。
大夫长相年轻,说着说着尴尬起来:“我家开了药房,我刚出师,其实姑娘是我第一位出诊的病人。我…… 我怕你好不起来。”
叶苑听完之后轻轻笑了笑。
大夫告辞走了,十郎默不作声地跟了上去。
“除了这腿伤之外,姑娘深受癔症影响。像是受过什么心伤,因此每次受刺激便会有如此反应。”
“如何治?” 十郎皱眉。
“无法,心病还须心药医,也许解了她的烦恼,症状自然会消除。”
十郎从身上掏出银两给了这个医生,说道:“此病对姑娘声名不好,务必守口如瓶。”
“郎君放心。”
休整了几日,叶苑的腿伤慢慢好转了。
她每日看些书来打发时间,十郎每日白日便去送药膳。单独卖药材获得的利润太低,不如做成药膳,反而能卖个好价钱。一开始确实没客源,后来这药膳送进大户人家的府邸,才开始有了稳定的销路。
晚上,十郎为她熬了碗粥。
叶苑端起一碗粥,喝完。
十郎装作不经意地把碗收回来,说:“外面有几个人盯着咱们。”
那些人估计是谢越派来的,一直跟着她,监视着她。
叶苑低眉思索:“你先离开吧。”
十郎未动,他第一次想要摇头。
“你记得把所有的痕迹都抹掉,有更重要的事交代你去做。”
她从床底取出一匣子,说道:“将军其实是我的生父,这是他曾经给我母亲做的。”
她一直贴身携带着,曾经是为了纪念,如今看重的只是其中代表的身份。
“我需要你好好利用这个身份,拿着这个金锁去找间当铺,将它典当了,但不要直白地当掉。”
叶苑将玉佩递给他。
十郎未露出丝毫的意外,只是握紧玉佩,细致地接好。
十郎走后,大夫再次来到小院,他为她煲了一些汤。
叶苑露出淡淡的感激:“多谢大夫,麻烦你了。”
她拿出了一袋钱递给他,那袋钱沉甸甸的,大夫眼中露出了几分失望。
他鼓起勇气:“我知道姑娘是从外地来的,在这京城之中也没有人照应,我家中已经有妻子,但我还有个弟弟,我弟弟他虽然……”
叶苑打断了他:“多谢好意,我心已死,无心情爱。”
大夫眼底露出惋惜,在门口告别。
叶苑闭上眼睛,稍作休息。
还未等她躺下,门口传来嘈杂的声音,一堆侍卫带兵闯了进来,人声嘈杂,还有叫嚷之声,下一秒门就被 “砰” 的一声一脚踹开,那罐鸡汤被狠狠打翻在地上,汁水横流。
跟着谢越一同进来的,还有那些侍卫,侍卫将大夫捉拿,大夫跪在地上,呈现出一种很屈辱的状态。
一道冰冷的声音响起来:
“终于抓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