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隋兄弟?!”
我几乎不敢相信,刚才还那么鲜活的一条生命,平日里多么憨厚老实的一个人,总是笑呵呵的,瞬息间就消逝在眼前。昨天我还看到他在院子里,用他的小银锤给孩子叮叮当当地打长命锁——他甚至还没来得及看一眼自己刚出世的孩子。
阿隋的眼睛仍然睁着。
佩兰抬起手,想要为他阖上眼睛,却在将要触及他眼皮时骤然缩回。
她攥紧了拳,但只有两三秒的时间,又转去检查阿隋身上有没有伤口。
龙傲天掏出和这天气绝不相称的折扇,展开,以一种高度警戒的姿态。特质扇骨发出的声响锐利如刀,撕裂这诡异的沉默。
后颈突然传来一丝凉意。接着,脸上,身上,都落了细密如盐的雪霰。
雪霰子触在阿隋袒露的胸膛上,瞬刻就化了。可这里是东北。不出半盏茶的功夫,雪霰子就变作柳絮般大小,密压压的。阿隋的遗体也冷却下去。雪在他身上积了薄薄的一层。
“阿隋心口下三寸,遭薄刃迅速穿过,虽然没有血迹,但心脉已经断了——和那些人死法一样。”
佩兰说这话时,我看到有黑影迅速闪过。
龙傲天的长眉紧紧蹙着:“是忍术,来灭口的。”他提灯指向新雪上浅到几乎不见的印痕,右手的折扇突然爆出铿然脆响。
“少爷小心!”金属刀片在扇骨上擦出火花,又落在雪地,闪着不甘的寒光。
“砰砰砰——”
马旭东的子弹比他人先一步到达。“狗日的我*你**!还我兄弟命来!”
“四点钟方向!”龙傲天话音未消,身后天放的勃朗宁已经在雪堆上炸开花!
忍者终于现身,却故意搅起冰碴四处飞溅。我只听见碎冰碴子在铁蒺藜上碰撞时的噼啪乱响,再睁眼时竟已经辨不清忍者往哪个方向去了。
雪簌簌地落着。气死风提灯早落在地上。烛火忽闪,却依然不灭。
我咽下一口唾沫。心跳声震耳欲聋。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噌——”
扇骨精准卡住突袭而来的暗器,龙傲天手腕翻转将其甩回。紧接着,从东北方向,突然炸开一声巨响,雪堆后骤然绽开千百点银芒。
“闪开!”龙傲天厉喝未落,那些闪着蓝光的钢针已经织成铺天盖地的罗网。马旭东大骂一声,一脚踹翻磨盘,把我和佩兰挡在后面。天放将腰间的短刀舞得密不透风。"叮叮叮"连珠脆响间,忍者腾空跃起,东洋刀直取刘波咽喉!
来不及拔枪,龙傲天回身格挡,哪知这是对方调虎离山的诡计!另一支苦无眨眼而至,马旭东的枪偏偏在这时冻哑了火!千钧一发之际,龙傲天将刘波搡倒在地。苦无划过刘波的颧骨,擦出一道鲜红的血线。
再一声枪响,是刘波的反击!子弹飞出,贯穿了忍者的右肩。只差一厘就扎进龙傲天腹部的东洋刀镗然坠地。
面巾掉在地上,忍者脸上青黑的纹饰映进龙傲天的眼睛。龙傲天擒住忍者左手腕骨反折,骨骼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金丝眼镜后面,是比这零下三十多度的天气还要冷的冷芒,穿透他汗湿后几欲结冰的额发,似有实质。
忍者忽然笑了,染血的牙齿在雪光的反射下森然可怖。只见忍者右袖中滑出手雷,保险栓正被牙齿咬开!
不待我们回神,龙傲天已经抱着敌人滚下坡,朝鹰嘴崖的方向!
“傲天!!!”刘波疯了一样追下去,却根本赶不上他们翻滚的速度。说时迟,那时快,整个鹰嘴崖正向上拱起它的脊背,雪雾喷涌!
紧接着,是激烈的爆炸声!
霎时间,天旋地转,天昏地暗,整个兴隆山都在气浪中颤抖。
原来手雷落在之前刘波埋了炸药的崖口附近,引发连环的爆炸,崖口像豆腐一样瓦解断裂。
当耳鸣终于过去,听觉刚刚恢复,四下只剩刘波的呼喊,穿透漫天飞溅的沙石,穿透倾颓迸裂的冰雪,撕心裂肺。
“傲天!!!”刘波咳呛着,踉跄着爬起来,在尘雾中挣扎摸索着,去寻生死未卜的龙傲天。
我们赶到时,刘波正爬跪在地上,用已经磨得鲜血淋漓的手指去扒树下那个积雪和沙石混杂堆成的鼓包。在他身后,就是千仞深渊。爆炸过后,虬曲的树根已然半露在崖壁外,剩下那一半,随时都能从土里翻出来把刘波给掀下去似的,岌岌可危。
“快!傲天在这!”刘波的脸上全是灰土,只一双眼睛通红通红的,几乎撕裂眼眶。
我们这才七手八脚地围上来帮忙。气浪把龙傲天推到这里,堪堪被树干截住。好在雪压得不很实,马旭东和天放两个力气大些,很快将压在龙傲天身上的杂碎清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