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怎么......我原来......认识他的么?”刘波的眉眼本生得精致,此刻眼却微微眯着,眉心结在一处,连带着挤出两道和年纪颇不相符的抬头纹来。我支吾着未置可否,只抱着一丝侥幸:“要不......你去看一眼呢?”
龙先生房里并未着灯,不过好在外面天黑得慢,借着从窗子施舍进来的光亮,尚且能分辨清楚。
刘波推门时仍拧着脖子频频回头朝这边张望。迷茫与惶惑就从他那双睁圆了的大眼睛里跑出来,从那副略显憨气的黑色镜框后面溢出来。他在离那人大概还有三步的位置停下——三步,足够他看清对方,也留下缓冲的余地。他在那里站定就不动了,看看床上的人,又抬起头来看向站在门口的我。他张了张唇,我辨不出他说的什么,只是莫名让我想起涸辙里的鱼对水的依赖。我本觉得这件事我掺和太多并不合适,但被他巴巴地盯得终于心软,所以走到他身边,拉他到床前方凳上坐下,转身又去开灯。
冷白的灯光下,龙傲天的脸更像一张糊在骨架上的脆弱的纸,枯槁憔悴,没有血色。他血型本就罕见,伤得又重,就连医生也不知道他还有多久才能醒。
“我真的......认识他么?”我听见刘波低声喃喃着,刚想坦白告诉他龙先生和他的关系,却见他已向他伸出手去,皱着眉抚摸他手背上针眼的淤青,继而又攥住了他的手。
我见刘波满眼心疼的模样,以为他想起了什么,不忍再出声打扰他的思绪。我轻悄向后退了两步,正犹豫着要不要出去,给刘波他俩留个独处的空间,忽见刘波一个不稳从方凳上跌落下来!他捂着脑袋,浑身颤抖着,脸色煞白。我吓坏了,忙喊来医生为他检查。
一剂安定之后,刘波拧了一晚上的眉才终于舒展开来。我打来温水,将帕子浸了,擦去他方才折腾出来的一脑门子的汗。
今晚有风,曳着窗外斑驳的树影,筛落下流淌的月光,浸泡着他愈发绵长平和的呼吸。
借着月色,我仔细打量起眼前这个青年。刘波生着一张偏显幼态的团脸,唇瓣也偏厚,中和掉了深邃眉眼带来的锐气。这几日相处下来,我见他说话做事,大多时候都是不紧不慢的,虽然温吞,却也温润,和他身上那种书卷气倒是相配。按说这样好的面相,看着就极易相处的,他初来乍到,身边就这么一个管家,连个丫鬟护院都没有,势薄力寡,又能得罪谁呢?怎的就教他主仆二人遭此无妄之灾......
我心疼这二人的境遇,也明白刘波现在这种情况还受不得刺激,只得细水长流,从长计议。
次日清早刘波再醒来时,对昨晚发生的事情几乎没有什么印象了,只记得我让他去看看隔壁房间的青年,而自己似乎并不认识他。我便顺着他的话搪塞道:“啊,对,当时你出事的时候他也在,我以为你们认识——也有可能是像我一样,莫名其妙被卷进来也说不定......”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我本无意责难刘波,却教他愧疚至极:“对不起啊,赵小姐,给你添麻烦了......”
“嗐,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别多想!我们是朋友嘛,你别总跟我客气,叫我娟儿就行。”我几乎是语无伦次地跟他说着客气话叫他不要客气,实则脚趾都快要把医院的地砖抠出洞来,“那个啥,我让司机送你回去休息吧,有什么需要你就找迎春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