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孩子,吃慢点呀。食物又不会跑,你这么急做什么?”优纪坐在桌子对面,慈爱地看着埋头苦吃的云霁。
按理说上辈子她勤工俭学那么多年,对食物的要求并不高才对。但来到这里的几年,几乎每天都能吃到美味的餐食,渐渐的,云霁的胃口也被养刁了。冷不丁吃了几天医院清淡的病号餐,她都有点失去求生欲了。果然还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呐。
“我吃完了。”她接过野田递过来的餐巾纸,把嘴边的油渍擦干净。“优纪阿姨,你这几天身体还有不适吗?”
“虽然前几天被你吓了一大跳,不过倒是没有什么大碍。现在看见你这么有活力的样子,我也稍微放心一点了。”
话是这么说,但优纪眼里还是有股化不开的忧愁。察觉到自己语气有些低落,她又鼓起一个笑容。“没关系的。既然以前能自己痊愈,这次也一定可以的!”这句话不仅是在给云霁安慰,也是在给她自己鼓劲,无论多难,总还是有一线希望的不是吗?
“嗯,我也相信。”
午饭后优纪又和她待了一会儿,聊了些邻居间的趣事,又约好明天带小葵一起过来看她。送走优纪,云霁去卫生间换了身适合外出的衣服,是她昨晚让优纪带过来的。
浅黄色的细吊带,微喇的蓝色牛仔长裤,外面披一件轻薄的白色罩衫。长衣长裤,是为了减少云霁外出发病时倒地造成的擦伤。这几天优纪确实为了她的病做了很多功课。
野田带好应急的背包,十分可靠地跟着云霁前往警局。
一进入警局大厅,佐佐木警官就注意到了她。哭笑不得地打量了一下面带微笑的野田女士,调侃道:“这是怕你又被绑架,干脆配了个保镖吗?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就算找保镖的话,这位女士看起来也太没威慑力了吧?”
野田女士本人完全没有被佐佐木警官的话语冒犯到,呵呵笑了两声,解释自己并不是保镖而是护工。在佐佐木警官好奇为什么要护工跟着的时候,云霁赶紧岔开话题,询问起上次她所说的自己一定会感兴趣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啊,说正事。你跟我过来。”
佐佐木警官收起吊儿郎当的表情,变回了严肃认真的工作状态,将她们带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江河中学蓄水池里发现的女尸名叫松尾佳子,是高中部一年D组的学生。和久保朝美是同班同学。”
“同时,我们还调查到,死者生前和久保有过矛盾。她死前正好和久保进行过一次激烈的争吵,还差点动手。所以久保就被我们列为了重大嫌疑人。”
佐佐木说到这里停了一下,眉头皱起来。“不过,令人意外的是,久保对此毫不惊讶,反而很坦诚地承认了就是她杀的人。”
“久保的态度确实很奇怪,但她既然都承认了,直接问她原因不就好了吗?”云霁并不觉得这起案件有什么一定矛盾的部分。
“我当然问了。只是久保的回答和尸检结果不一样。”
*
一天前:
佐佐木由乃和往常一样开车来到警局,在自己位置上坐着边喝咖啡边翻看着审讯记录,试图在久保的回答中找到让她感到违和的点。
“啪”,一份文件夹被拍在桌面上,惊醒了沉浸在思考中的佐佐木,她不满地回头,想看看是哪个警员这么没礼貌。却看到形容憔悴,面色发灰的法医先生,正一脸怨气地看着她。
“你急着要报告,我昨晚赶回警署就连夜进行尸检了。”
严格如佐佐木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毕恭毕敬地将尸检报告抱在怀里,拍了拍他的手臂。
“真是辛苦你了,今天先回去好好休息吧,明天再回来复工好了。”
得到准许后,法医先生飘出办公室,带着一室的幽怨离开。他一走,佐佐木就迫不及待地打开了报告。一段时间后,办公室从里面打开,佐佐木拿着记录本出来大喊:“浅川!我要审讯久保朝美。”
一大早就被拉进审讯室的久保朝美神色恹恹,带着点不耐烦。没等佐佐木开口问她,就先说道:“警官,我该说的都说了,接下来直接定罪就好我不会有任何意见的。”
佐佐木无奈摊手,作出一副她也没办法的样子,“我也不想这么麻烦的,但是卷宗需要记录具体的犯罪行为步骤,所以只好再来问一次。”
“麻烦你把杀死松岛佳子的具体做法从头到尾细致地描述一遍好吗?”
久保原本不耐烦的神情消失,狐疑地看着面前一脸真诚不似作假的佐佐木,诡异地沉默了几分钟才讲述自己的的作案手法,但眼睛却一直盯着佐佐木手边的杯子。
“我本来只是想让她给我道个歉的,谁知道她脾气这么倔强,一直不肯松口。然后我就把她的头摁进泳池里想惩罚她,结果没把握好时间和力度,她直接死掉了。”
佐佐木握着笔在手上转动,企图从她的脸上看出别的破绽。“就这样吗,还有没有别的,你仔细想想,最好不要有遗漏的细节。”
久保朝美的视线跟着佐佐木手上的笔一起旋转起来,她莫名变得很焦虑,不断地搓着手指。“没有了,应该。呃,确实没有了,我能想起来的就这些。”
*
“但尸检报告上显示死者的肺泡内只含有很少的水分,不足以使她窒息死亡。而且,她的脖子上有很深的淤青,前后都有,但前方更加严重,所以法医断定她应该属于机械性窒息死亡。”
云霁认真阅读着佐佐木给她的部分尸检报告结果,意识到了问题。“久保说她是不小心将松尾溺死的。这样的话,死者的肺泡里应该含有足以致死的水分,且脖子上的淤痕应该集中在背面或两边。久保在说谎,她为什么要隐瞒自己的作案手法?”
“除此之外,死者□□和大腿两边也有淤痕。虽然被水泡了几天,皮肤浮肿,导致很难定性。但可以确定是,这些淤痕是死前短时间内造成的,才会在尸体上形成青紫色的痕迹。”
“你的意思是……”
佐佐木的表情前所未有地严重,逐字说道:“法医的推测是,死者生前或许遭到了强迫。”
这句话犹如惊雷霹雳,在云霁的脑海中炸开,一股凉气从脚底直冲大脑。如果事实是松岛佳子被强迫后又遭遇机械性窒息而死,那么久保朝美的供词就完全不对,但她仍然很迅速地认了罪。这种情况下,她只能想到一种可能性。
“她不会是替罪的吧?”
见云霁表情紧绷,佐佐木又展现出一个大大的露齿笑。“所以还在调查中嘛。今天把你叫过来也有希望你能提供线索的意思。”
“你再回想一下,前几天被久保绑架的时候,还有没有看见过别人?”
那天的记忆片段逐一闪过,久保朝美,她的两个小跟班,其中一个名叫“琴子”,久保朝香。关于这几个人的具体行为她都已经说过了,还有别的细节吗?往前回想看看,她从甜品店出来,经过一个巷子,然后听到了跟着她的脚步声,回头看见一个十分可疑的人,所以她才在电话里给秋叶大声地报了自己的位置。
等等,那个在巷子里跟踪她的人,在她大声说完位置后就消失了。她以为自己已经安全,才会放下防备,在拐角被迷晕带走。原本按照惯性思维,她认定那个跟踪的人是久保的两个小跟班之一,但现在想想,那人身材要高大很多,且脚步沉重,压迫感很强。那分明是个男性才对!
“我想起来了,在被久保带走前,我曾被一个人跟踪过。那人大概率是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