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岁聿果真不怎么吃自己点的外卖,反倒把蓟所呈做的家常菜吃得津津有味。
蓟所呈没怎么动筷,三年前他被赶出家门不久,李岁聿也从家里搬了出来租住这公寓,他知道多少有自己的原因,自己是愧对他的,且将持续下去。
“这次来,是想问你点事。”
李岁聿抬头看他,见他碗里没什么菜,又夹了点过去,“你明知道我不会拒绝。”
蓟所呈笑:“谢谢。”
收回的筷子顿了一下,李岁聿说:“我不希望我们是这样的关系,谢来谢去,没完没了。”
蓟所呈这才直言:“几天前刺玫镇向炎阳刑事侦查局移交了两个罪犯。”
“嗯,我正在负责。”
“他们有没有说什么?”
“没有,什么都没说,但很奇怪,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咬舌自尽。”
“他们在等,等胡戉给他们一个交代。他们是胡戉带出来的,应该有把柄在胡戉手里。”
李岁聿恍然大悟,也说出自己的疑点:“胡戉分明可以走其他路线悄悄带走孩子,但他没有,他选择了被发现风险很大的朱厌岛,而且还是在安保力度极强的姜家和葛家订婚典礼附近。像是故意为之,又像是初度里有人误导了他,或是给出了可观的条件让他奋不顾身冒这个险。”
初度里有人误导?
蓟所呈摸向左手手腕,指腹轻抚琥珀刺青。
李岁聿忙收住话题,局长跟他说凌绝突击队进入初度的全都丧了命,有些被找到时连头都没有。娄牧川遭受了这些,蓟所呈是不会放过初度的,他会无所不用其极地找到初度内这个可能思想已经觉醒的人,然后逐个突破。
他不希望蓟所呈因为自己的猜想去初度冒险。
可为时已晚,这个猜想已经深植蓟所呈的脑海,但他没那么鲁莽:“我不会擅自行动,相反,我希望能有能把风险降到最低的方法,尽量不让任何人牺牲的方案,这也是我来找你的根本原因。官方不可能直接对初度出手,但我仍希望官方能给予经验支持。”
“我会的!”李岁聿笃定道,“以后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问我。”
蓟所呈笑,“其实是想让我来给你煮饭的吧?”
李岁聿也笑,桀骜不驯的模样:“是的。”
·
陈却睁开眼,罗先生正在一旁的办公桌写着什么,窗外月色皎洁冷寂,仿佛浮着魅影。
因为不是纯粹的Omega,被Alpha信息素安抚的后果并不比妊娠期的阵痛好多少。
“醒了?”
罗先生放下笔,拿起抑制剂走过来。
陈却看着那管液体,平静地说:“我能把腺体摘掉吗?”
罗先生笑:“你体内的腺体还只是一根在土里酝酿的种子。妊娠那天,蓟先生释放出的Alpha信息素不只是改变了你的身体构造,还催生了腺体。如果强行摘取,就好比挖出心脏。陈却先生,脆弱的东西该保护,而不是伤害。”
陈却沉默了会儿,“有没有什么东西能替代抑制剂?”
在他看来,抑制剂就像毒|品,注射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此后人生都需要依赖。
罗先生直言:“可以靠性。不过不建议嫖,因为你的身体构造还没有完全解析出来,劣质Alpha信息素可能会适得其反。而优质Alpha,就炎科院发布的声明,可能含有47号暴戾因子。陈却先生,在有现成的缓和剂的条件下,我并不建议你冒一些不必要的险。”
陈却:“我只是不希望自己被信息素控制。”
“我会竭尽所能满足你的需求。”罗先生递出抑制剂,“一支暂时能缓解一周,我们会根据你的身体变化不断调整。”
陈却接过抑制剂,但他不知道怎么注射。
罗先生递出使用说明书。
陈却:“谢谢。我现在能出院了吗?”
罗先生笑:“当然。”
陈却没有马上注入抑制剂,而是抱着骨灰盒走出医疗中心。
蓟所呈已经等在门口。
两人驾着车离开,豪车在银色月光间游曳,在林间飞驰,不久停在一个公墓前。
不同于威耸的墓碑,眼前的石碑形态各异,戴着各色毛绒绒的帽子排成一列列,像在和萤火虫玩木头人。
褪色气球好似会呼吸的水母,载着打哈欠的露珠慢悠悠飘向月亮,叶片上凝结的冰晶叮咚作响,那是星星掉落的碎糖粒。
陈却面色柔和,抱着骨灰盒走进去,宠溺地说:“定余会喜欢这里的对不对?宝宝先和伙伴们在这里玩,等爸爸忙完就来陪你。”
走了会儿,两人停在视野稍好的位置前。
陈却拿着铁锨刨出足够的深度,然后把骨灰盒放进打造出的玻璃造型盒,再一起放进坑里。
泥土全部掩盖后,陈却用材质为他的孩子打造了一座温馨的防火防水的梅花坞。
蓟所呈跪在一边,把从刺玫村院子带来的腊梅修根剪冠,移种墓旁。
不知过了多久,夜风吹动月光,蓟所呈先行离开,陈却跪在墓前,双肩不停耸动。
腊梅树下立着一块蒲公英石牌,墓文写着:
「爱子陈定余之墓
不称职父亲陈却
宝宝,成为星星很孤单吧?
所以爸爸为你种下了满园的梅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