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者,必有胜负,最终结果无外乎两个——那一队西凉军赢,或者曹将军赢。你们大可以见风使舵,按照西凉兵的指示做事。可在那之前,希望你们想清楚后果。”
少年音男子将目光扫过众人,明亮的眼睛像是含着刀,迫使一些人移开目光。
“若西凉军赢了,他们未必会信守承诺,带我们走。他们或许会杀了我们,或让我们自生自灭。”
棕胡男子张了张嘴,想要反驳。
但想到董卓部曲劫掠三辅的劣行,以及屠杀平民,拿平民的头颅充当军功,耀武扬威的残忍,所有反驳之语都像是被浆糊黏住,半句都说不出。
“反之,若最后是曹将军他们赢了……”少年音男子环顾四周,看着众人若有所思的神色,
“你们以为,哪一个将军,会接纳一群白吃白喝,却在关键时候背叛的人?”
“如果我们背叛了,曹操他们不但不会再接纳我们,还有可能将我们全部杀死。”一个脸色青黄,瘦骨如柴的男子笃定道,他已经被少年音男子说服。
“可是……”
其他人仍有些迟疑不决,一个凹眼的中年男子大着胆吱声,
“我们就不能两边都不选,等着他们打完吗?”
另一人附和:“是啊,那些西凉军可是杀人不见血,我们都是新兵蛋子,又打不过他们……”
既然背叛没有好结果,那不背叛不就行了?
就当什么不知道,缩在城外……
“嗤。”这一回,嘲讽冷笑的是最初劝他们背叛的棕胡男,
“不偏不党,哪有这么好的事?两个都不想得罪,往往意味着两边都会得罪。什么都不干,光等着结果,那就是等死。”
“说得对。”这一回,少年音男子与棕胡男达成了一致的见解,
“墙头草,只会被人铲除。我们这些吃主家饭的部曲,可不能光吃白饭,不干事。”
“说得轻巧,”有人不服地嘟囔,“西凉军留了一支队伍在外面监视我们,我们这些毫无作战经验的废人能去哪儿?”
少年音男子皱眉,正想用“我们人数比他们多数倍”来反驳,倏然,帐外传来一声怒喝。
“什么人!停下!”
高亢的声调几欲刺破夜幕,如同刀刃刮在青铜器上的尖鸣,极其刺耳。
帐内的十几人全都噤了声,面面相觑。
“这个声音我认得,是西凉兵留在这的一个小头目。”
沉默之中,瘦骨如柴的新兵率先开口。
“外面一定出了事。”少年音男子站起身,从草垫子下掏出一把简陋的砍刀,
“我出去看看。”
剩下的人没有异议,眼巴巴地看着他整理着装。
那个瘦成一把骨架的新兵犹豫了许久,摸出自己的武器,走到少年音男子的身边。
“一起。”
少年音男子看向众人:“还有要一起的吗?”
无人回答。
他摇了摇头,带着瘦子掀开营帐。
“啊——”
刚走出不远,二人就听到一声凄厉的惨叫。
少年音男子被吓了一跳,定了定神,发现瘦子格外镇定,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
他立即转过视线,查看前方的乱象——
西凉人在这营寨留下了二十人,用来监视、限制他们的行动。
这二十人又分为两队,分别堵着营寨前后的大门,同时对城门和营寨进行盯梢。
此刻,前门的营门陷入混乱,几个西凉兵身影浮动,不知道在做什么。
后门的那十个西凉兵听到呼喊,正提着武器向这边冲来。
“躲起来。”
瘦子拉着他躲到一间营帐的后方,营帐中藏着十几个年少的新兵,正睁着眼,惊恐地看着他们。
“别怕,自己人。”
少年音男子低声安抚了一句,忙不迭地走到营帐的边缘,向外探头。
夜幕中,一个穿着蓑衣,乌发飞扬的身影,正捏着马缰,提着尖头枪,在西凉兵的小队中穿梭。
拨,刺,扫,挑,压……
等人长的枪身,仿佛是天生就长在那人手上的部件,连贯自然到不可思议。
每一次照面,都有至少三四个招式融合在短短一击上,或攻或防,简练而毫无破绽。
少年音男子目不转睛地看着,身后的瘦子亦屏住呼吸。
他们看到那个身影以一挡五,却丝毫不落下风,反而……
“五人?”少年音男子终于意识到不对。
减去在营寨后门看守,此刻正往这边冲的那几个人,在前门守卫巡逻的西凉兵,应当有十个。
另外五个西凉兵到哪去了?
这个念头刚在心底成型,新兵们便看到那柄锋锐无匹的长/枪,扎入了一个西凉兵的胸膛。
那个西凉兵刚刚跨上马背,提戟迎战,还未走过三个回合,就被一枪贯穿,毫不留情地扫落在地。
他的身躯重重地跌落在草地上。新兵们这才发现,原来,就在营寨的前门门口,早就已经横列了五具西凉军的尸身。
在他们出来之前,这位枪术高绝的人物就已单枪匹马、轻描淡写地杀了五人。
新兵们目光颤动,远远望着那道纵马杀敌的身影。
一击即中,那人退出战圈。
食指与中指抹去额上沾染的血,在血色的掩映下白得刺目。
雨停,月明千里,清辉洒落。
他移开了手,对眼前四个战栗不前的西凉兵视若未见,将目光投向了更远处。
守在后门的十个西凉兵,已快跑逼近,凶煞逼人。
那人不再恋战,收起枪势,欲策马离开此处。
看清对方模样的瘦子却是心神一震,与少年音男子同时脱离营帐的遮蔽,高声大喊:
“顾将军!”
……
顾至一路驰骋,在临近城门的时候,再次被一支十人的马队截住去路。
他顺手杀了六人,正准备离去,忽然听见两个声音带着颤抖与激动,异口同声地大喊。
“顾将军!”
熟悉的称谓迫使他放缓马速,抬眸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