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林藤枝小心翼翼地摇了下头。
“你坐在这。”
麦籽听话地坐下,她不敢抬头。
不敢再看那双熟悉的眼睛,不敢再乞求那双眼睛能注视自己。
她错过了。
狐狸眼里的情,比往日更盛。
“小籽。”
麦籽的异样被林藤枝察觉到,她喊了一声,发现眼前人仍旧低着头,只是应了句声,像是做错了事情的孩童。
她的声音缓了下来,温声道:“怎么不抬头,看看我?”
麦籽的手倏地收紧,唇都咬起来。
缓慢抬头的那瞬间,她看到琥珀色的眼睛,眼尾带着红。
同八年前相似的眉眼。
只一秒,麦籽就又低下头。
“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姐姐。”
“是我错了。”
她的情绪陡然崩溃,泪水一粒粒地往下坠,连声道歉。
林藤枝的眉几乎拧在一起,她抬手覆在麦籽的手背上。
那人的手却蓦然抽回了。
“小籽,怎么了?”
“这怪不得你。”像是想到了什么,林藤枝叹了一口气,神情低落下来。
“谁也没想到,那辆车会冲过来。”
“不——”麦籽咬住下唇。
“都是,我的错。”她的声音在颤抖。
林藤枝,你倒底为什么好心到这地步,放纵我到这地步。
害死了林姨。
我竟然,敢恬不知耻地出现在你眼前。
敢说——
爱。
两个人的感情再度错位。
一个因幸存,终于想通。
一个因死亡,彻底绝望。
“小籽。”
她哭得太惨烈,林藤枝焦急起来。
“到底怎么了?和我说,好吗?”
“姐姐,你为什么,还愿意——”麦籽哽咽着,终于抬起头,问。
门被推开,猝不及防地打断。
“听说伤者醒了。”
女人一身警服,走得利落,短发盖在帽檐下。
她走到病床前,敬了个礼。
“你们好,我是叶礼,是黎城公安局的警察。”
“我想请你简单做个笔录。”她对着林藤枝说明来意。
“你们聊。”麦籽站起来,闷声走到门外。
林藤枝看着她,又囿于身体,无法去拦。
“警官,请您快些。”她对叶礼的态度有些冷。
“撞你们的人,是一伙盗猎分子。”
林藤枝愣了一下,她把两个字在嘴里过了一遍:“盗猎?”
“所以,又难以找到吗?”
林藤枝冷笑了一声,闭了下眼睛。
“他们的车牌被挡住,现在的技术还不足以——”叶礼有些尴尬。
“这话,我已经听腻了。”林藤枝皱起眉,她接着道:“我只是去那里拦截猫车,不知道为什么这辆车会出现。”
“之后我被撞,失去了意识,没有别的能向你们警方提供的了。”
她的态度让叶礼怔了一下,“林女士,我们一定会尽快将他们抓捕——”
“呵。”
林藤枝笑,眼睛却凌冽。
“你们警局不是还挂着一桩案子吗?林月寒,我的妈妈。”
“八年前,也是被你们所谓的盗猎分子开车撞到,当场——”
林藤枝深呼吸一口气,胸口震得发疼。
“丧命。”她声音落得很轻。
“但你们至今没有找到那伙人。”
叶礼在听到林月寒的名字的时候,就说不出来话了,她也没想到这种事情,会被一家人遇上两次。
“打扰了,林小姐,我们警局一定会尽快给你一个交代。”
林藤枝闭上眼睛,没再说话。
这样的承诺太假,八年来,她听了太多遍,从希冀到失望,再到麻木。
妈妈的死,是她心里的隐痛。
她是亲眼看见的,噩梦前几天还在复现。
这场意外,不仅让她失去至亲,也让她做出了错误的选择,差点——
失去了麦籽。
那时候她崩溃了。
无数次,她都在想那个时候的自己怎么会舍得把恶毒的话轻易地说出口。
找回妹妹的那个晚上,看着缩成一团的小孩,哭着说姐姐,别不要我。
林藤枝自责极了。
愧疚心疯涨,转换成无底线的纵容。
她觉得,自己一定要承担起姐姐的责任,把麦籽养好,不再受到任何伤害。
可到底,她还是没有做好。
麦籽的告白,让她难过,她没有做到一个姐姐的责任。
没有引导妹妹形成正常的恋爱观。
更令人恐惧的是,后来麦籽——
她变了。
变得成熟,懂事。
这让林藤枝慌张,只能用冷漠去掩盖自己的微末心动。
消毒水的味道让人难以忍受,林藤枝的眉头却舒展了几分。
好在,她终于迈过了心里的那道坎。
人的一生,生死仅一瞬,世俗算不得什么。
门外,麦籽无力地靠坐在地上。
医院走廊上来来往往的人,行色匆忙,没人在意她的崩溃和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