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静言想了想,住酒店总比住滕卫波或者滕静语婚房好,于是打车到了婚礼酒店。
到达时,已经晚上九点多了。
这家酒店是西颂的老牌酒店,有些年头了,但胜在位置优越。
滕静语住的是一个大套间,她上学时的几个姐妹淘都在,笑声一浪高过一浪。
看到滕静言来,滕静语说:“怎么,没看上刘哥?”
滕静言的胳膊被亲昵地挽住,滕静语说话永远轻声细语的:“瞳瞳,你问问这些姐姐就知道,找个有钱的男人比什么都靠谱。刘哥这人特别好,你跟他了,他能给你掏学费,还每个月给你生活费,舒舒服服的生活你不想要吗?”
“就是啊,我们想跟刘哥,人家还看不上呢。”一个女人尖声怪气说,“你妹长这么好看,就要趁行情最好的时候套现”
滕静言一言不发,收回胳膊,从兜里掏出戒指放下。
转身离开房间。
她的房间和滕静语不在一层。她拿着房卡,找到了自己那间,是间大床房。房间虽然没有窗户,但还算整洁。“滴”的一声门关上,她才算有了一丝丝安全感。
滕静言那时候刚刚二十岁,还没有住过酒店,更缺少生活经验,关门后没有插上安全锁。
她确实被刘哥吓到了,再加上一路的奔波,只觉得累到极点。放下行李,简单冲了澡,倒头就睡了。一个人睡很害怕,她没有关床头灯。
她做梦了。
梦里杂乱无章,滕卫波到学校闹,姜航拎着她的书包笑,滕静语在她耳边说不如嫁了吧,刘哥在封闭的空间离她越来越近……
她发了一身冷汗,猛地睁开了眼睛。
还没来得及看表,只听门外又发出“滴”的一声。
紧接着,有人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
滕静言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她不敢呼吸,她想喊想呼救,但是喉咙里像塞了棉花。
那人等了一小会,确认没动静,才关上了门。
滕静言把床头的烟灰缸握在了手里。
待那个人走近,她看清了脸,是刘哥。
刘哥看到她站在床头,先是一愣,紧接着流里流气笑道:“小美人儿,等哥哥呢。”
她把烟灰缸举起来说:“你别过来。”
刘哥继续笑着往前走,“长得这么好看,跟着哥吃香喝辣不好吗?”
滕静言披头散发,扔下了烟灰缸,举起了一旁的台灯。
“你姐说你倔你还真倔,”男人朝地上啐了一口,开始解皮带扣。
滕静言光着脚,退无可退,眼泪冲出眼眶,“求你了,别过来。”
男人的面目开始狰狞,他继续往前移步,把台灯拍在了地上。
地上的地毯很厚,台灯摔下的声音不大,甚至没有碎,只是整个房间突然陷入了黑暗。
刘哥把她扑倒在床上,污浊的气息覆盖了她,滕静言挣扎呼喊,却被油腻的大手捂住口鼻。
滕静言的手四处乱抓。
她摸到了烟灰缸的边缘。
如同一出黑白静默片,滕静言抬手,狠狠朝胸前砸下去。血腥味无孔不入,她的手沾满粘腻。
刘哥捂着头,从她的身上滚了下去。
一切如同慢动作,被无限拉长,长到能将她束缚得没有丝毫间隙。
她打开门,光着脚冲了出去。她的衣衫散乱,但顾不上了,她冲到前台大厅,颤抖着说要报警。她出门太急了,没有拿电话,只能向前台求救。
半个小时后。
警察没有来,姜航、滕静语和滕卫波却出现在大厅里。
“我要报警。”她说,“你们这些骗子。”
与她的歇斯底里相反,滕静语打着呵欠道:“瞳瞳,你怎么能这么任性,明天就是我的婚礼了,你连一个好觉都不让我睡吗?”
她穿着丝质的红色睡衣,眉眼明明和李秀楠那么像,但却又相差那么远,此刻仿佛是从地狱伸出的手,要把她拖进无边黑暗里。
“我要报警。”她再次说,脸上浮着诡异的潮红,像是要陷入癫狂。
“报什么警,刘哥喝醉了走错房间了,你把人头都打出血了你还恶人先告状。”
姜航转头对滕卫波解释:“爸,我看你不容易,给瞳瞳介绍个对象,她不同意就算了,还把人头打破了。”
“就是,我们明明是好心。瞳瞳心里对我有气可以改天闹,偏偏要挑今晚,”滕静语哭出声,用手捂着脸,泪水还是从指缝里流出来,“爸你说,我还哪有脸见人呢。”
滕卫波走近,抬手,狠狠落了下来。
巨大的一声,滕静言耳中嗡嗡作响。
黑白静默片支离破碎,一切回归现实。
……
飞机飞入平流层,空姐开始给乘客发飞机餐。滕静言睁开眼睛,入眼是应赫锋利的喉结。
这几天她抽空就完成秦一布置的作业,除了电影外,还有迟雨捎来的那本书,《创伤与修复》。
书中提到:“创伤的核心经历是无力感、孤立感和恐惧感。修复的核心任务是重建安全感、恢复控制感和重建联系感。”
她张开嘴,嗓子干涩得厉害,应赫心有灵犀似的递来一瓶水。
“应赤赤。”她开口,把脸埋在他的胸口。似乎是条件反射,安全感如果有味道,一定是应赫身上的味道。
她不知道要如何跟应赫描述这段过往,当父亲和亲姐都站在了另一边,连她也会怀疑,错的会不会是自己。
那个晚上,她赤脚站在酒店大堂,脸上火辣辣地疼,心里突然很想念应赫。
他总是无条件地支持她,如果他在,会不会坚定地告诉她,你没错,错的是他们。
可是,连他也离她而去了。
他是天上明月,她是水中孤岛,当海水一点一点吞噬,她唯有仰头看着月亮,才会觉得自己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