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是有困难可以跟老师说,老师能理解的。咱们学校也有各种助学……”
“没有的。”滕静言第一次打断老师。办公室的日光灯管发出细微的嗡鸣,滕静言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校服下摆。
“最近学习状态怎么样?”
“还好。”
张老师张老师推了推眼镜,从抽屉里取出一叠试卷:“这次月考,你数学进步很大。”
她又拿出了年级排名,手指在分数栏上顿了顿,向前翻了两页,看着第一行应赫的成绩,“听说,应赫同学经常晚自习前给你讲题?”
滕静言耳边的嗡鸣声更响了。
“应赫成绩好,有目共睹。但家里情况特殊,他的父亲是西颂煤矿开发的高级顾问,母亲还在国外。他这样的家庭,对孩子的要求向来严格,你们不一样。”
滕静言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胃里翻搅。
张老师的目光落在她微微泛红的耳尖上,一张阔唇张合:“老师不是反对你们来往,只是高中生还是要以学业为重。毕竟,有些差距不是靠努力就能弥补的。”
“我明白了您的意思,老师。但是我们之间就是普通同学的关系。”她的声音很轻。
张老师点点头,“滕静言,你的家庭情况不允许你高考出现失误,懂吗?”
滕静言猛得抬头,和张老师对视,中年男人目光如炬,她明白老师什么都知道了。
转身时,她听见张老师轻轻叹了口气。
那声叹息像一根细针,扎进她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走出办公室时,夕阳正好。她看见应赫靠在走廊边的扶杆上,校服披在肩上,白衬衫被晚霞染成淡金色。
“走吧。”
“好的。”她听见自己说。
明明已经下定决心要和他保持距离,却还是不由自主被吸引。她不知该如何拒绝,就像黑暗中的蚊虫无法拒绝光的诱引。她的身边都是黑,需要一点光,才不会迷路。
两个穿着校服的高中生,走进西颂市中心的商场。哪怕很多年后,滕静言已经踏遍各地的高端商场,依然记得那时的青涩。他买了一条丝巾,在她脖子上比划了下,说是要送给表姐。买完东西后,应赫带她来了这个夜市。
滕静言有些局促,李秀楠在世时,从来不让她吃路边摊。李秀楠走后,她更是在家和学校之间两点一线。热闹的夜市,像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
应赫却像是这里的常客,熟门熟路地带她穿过人群,停在一个卖烤串的摊位前。
“老板,十串羊肉,两串鸡翅,不要辣。”他转头看她,“你吃什么?”
她愣了一下,摇摇头:“我不饿。”
应赫没理会她的拒绝,直接对老板说:“再加两串玉米,一串土豆。”接着指挥她道:“你去那边占个座,要两份炒河粉。”
滕静言从善如流。几分钟后,应赫拎着烤串过来,坐在她对面。
“你经常来这儿?”她问。
“偶尔。”他回答得漫不经心,“心情不好的时候。”
原来,他也有心情不好的时候。
应赫递给她一串鸡翅:“尝尝。”
她接过来,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忍不住又咬了一口。
“好吃吗?”应赫问。
她点点头,嘴里还含着玉米,含糊不清地说:“好吃。”
那天晚上,他们坐在夜市角落,吃着河粉和烤串,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滕静言的心里像春天的湖面,结冰的湖水被混合着烟火气的油烟慢慢化开。应赫是河边的柳枝,带着春天气息,随风拂过。
滕静言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一声,把她从回忆里抽回。
她下楼,买了一份炒河粉。以前五元,现在已经涨到十元。
她坐在摊贩支起的简易塑料桌椅上。对面是一个有些年纪的男人,带着口罩,盯着她看。光色昏暗,她觉得不舒服,便换了个桌子。
河粉上桌,掰开一次性筷子,挑起粉送进口中。
慢慢咀嚼,似乎和当年的味道差一点,有些油。
“滕静言。”男人跟过来,把口罩摘了,“真是你呀,我都不敢认。”
滕静言这才认出,是高中班主任张老师。九年过去,张老师胖了许多,头发也所剩无几,但是一双眼睛仍然十分有神。尤其是口罩摘掉后,那张阔唇,让她印象深刻。
滕静言有些不自然,站起来唤:“张老师。”
“应赫呢?”张老师问,还看了看四周。
滕静言觉得这个问题很奇怪,如实作答:“他在A市做眼科医生。”
“你们不是一起回西颂来的吗?早上他还来学校找我了呀。”张老师面露讶异,似乎看出他们并没有一起,推了推眼镜尴尬道:“要不你联系一下他?他应该是因为你的事情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