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静言睁大眼睛,隐形眼镜戴久了稍有些干涩,便抬手揉揉,努力分泌了点可怜的眼泪,然后看向大家。
男士们都喝高了,一个个脸色红润,真诚地面带微笑。
这些笑容质朴,唯有应赫低着头,额前头发有些凌乱。
高中的记忆并不美好。
滕静言努力在记忆中搜寻,那些面庞忽近忽远,模模糊糊,像蒙了一层灰,怎么也无法对上号。
只好尴尬地笑笑,对杨嘉远说,“要不我自罚一杯吧。”
“不对啊,别人不记得也就算了,你都能认出我,认不出应神?”杨嘉远疑惑,“咱们这一届,西中最有名的两个人,一个是你,另一个就是应神了啊。”
“应神是谁?”滕静言明知故问。
应、神、是、谁。
话一出口,一桌子人都惊了,酒都清醒了几分。杨嘉远显然被噎住了,嘴巴半天没合住。
应赫闻声抬头,似笑非笑,舌尖抵着腮帮,手里把玩着打火机,懒洋洋看着她。
似乎想看她能装到什么时候。
滕静言觉得有点虚,就像拍戏的时候遇到了老戏骨,一个眼神就让她觉得自己是只菜鸡。
但转念一想,昨晚在医院,应赫也没认出她啊。
就算她知道医生叫应赫,还被索要了锦旗,也未必能和高中同学“应神”对上号吧。再说了,帅哥多的是,他再帅,也不能要求每个人必须记住啊。
记性差又不犯法。
想到这里,她理直气壮地回看过去,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
“不可能吧。”杨嘉远怀疑自己喝大了,灌完一杯茶又开口了,“这可是应赫啊,一班的,年级第一,西中传奇校友,我们一直以为你俩……”
应赫抬手丢来一个纸团,不偏不倚砸在杨嘉远的面前。
杨嘉远拿起纸团,开始哼唱,“童年的纸飞机,现在终于飞回我手里……”
然后耳边响起大合唱。
“应神你怎么不唱啊,你可是KTV小王子!”
“……”滕静言嘴角抽了抽,这伙人比她想象中更不清醒,赶忙站了起来,“同学们,我们剧组在这边聚餐呢,我先回去了。”
“别呀。”杨嘉远一把拽住她的袖子,过了几秒钟才说,“群里没你,留下微信再走。”
“对,级花留下微信。”其他同学附和。
“刚才急着去卫生间,没带手机。”滕静言并不想和高中同学再有什么交集,便随口扯谎。
“我跟你去包间!”杨嘉远说,“下次摇人你得来。”他站起来,摇摇晃晃的,滕静言担心他倒,扶了他胳膊一把。
“我跟她去。”应赫站起来,灯光碎在他的眼角眉梢。
“应神出马,一个顶俩。不对不对,那必须是一个顶八。”杨嘉远拍了拍桌子,嗨得不行,问大家,“我说得对不,我看应神就是不能接受被级花忘了,要千方百计刷存在感。”把滕静言又拉坐下来。
滕静言无语,有些同情陆晴,毕竟是她心心念念的白月光,一言不合变成了白酒光。也有些同情应赫,被这样起哄也脸不红心不跳的。不过,应赫的心里素质一直都够硬核。
“就是,老子这么多少就服过应神一个。”
“绝逼爽文男主,让我们凡人怎么活。”
大家立马七嘴八舌,回忆应赫当年,什么姑娘在班门外排队情书扔满垃圾桶,高二有次变态难的物理考试居然考满分,作文比赛写了篇文言文得了一等奖省里记者都来学校蹲点采访……
“话说回来,应神唯一一次被虐就是高一那次辩论赛吧。”
“是不是因为是手下败将,才没被级花放在眼里啊。”
……
滕静言感觉再坐下去,会引火上身。便轻手轻脚挪了挪凳子,准备开溜,生怕一个不小心又被扣下。
但是应赫却站起来。
可能……
这个话题他也不太喜欢。
应赫走在滕静言的身后,如果从后面看,高大的背影能够完全将她包裹。
店里人本来就少,此时更没几桌。服务员三三两两收拾着餐桌,发出瓷盘碰撞的声音。
滕静言也不说话,低着头加快了速度往回走。她朝刚才分开的地方看,季可桐已经不在那里了,可能早就回去了。
应赫忽然出现在她的左边,传来了淡淡的松木香。
兹——
一声刺耳的噪音,清洁手推车轮子在地上转了个圈,定住。一瓶液体从小车上掉在地上,洒了一地,滚到滕静言脚边。
“先生对不起,对不起。”服务员吓坏了,赶忙鞠躬道歉。大厅里的其他服务员也闻声赶来。
左手松开紧握的手推车,右胳膊仍叠在她身前。
“没事,注意点。”应赫这才重新保持社交距离,走在滕静言前面。
滕静言一僵。
好险。
如果不是应赫反应快,她肯定要撞上手推车,撞到沾满油污的餐盘。
“谢谢。”滕静言看着他的背影由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