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意调查如火如荼地进行中,朱叶和怀慎都忙到脚不沾地。虽说“法不溯及既往”,不能以新立之法直接追究过往之罪责,但不少惴惴不安的高层还是明里暗里向怀家示好试探,表示自己已与私研所割席,明确站到了新法的一边。
而这恰恰就是印山洁想要的。
“怀总署留步!哎呀不好意思耽误您时间,咱们好久不见,聊两句聊两句……”
怀江刚换下制服,做好交接,结束工作准备回家,他一走出办公楼就被几位脸熟的大人物笑呵呵地凑上来套近乎。
怀江对此毫不意外:“高处长、陈总。”
几人点头哈腰,笑意讪讪,他们东拉西扯,大抵不过是想试探试探怀江的口风,塞斯利安放出的项目信息上明确写着私研所项目参与者的身份信息,礼赞的会员名单更是直接放出,抵赖不得。
更不用说他们还有明确的以权谋私、剥夺资源等等证据确凿的违法行为,这要计较起来,真够喝一壶的。
“总署先生啊,您看,咱们也这么多年交情了,我们之后一定好好做人!但私研所的事吧,我们也挺冤枉……那印山洁反正也已经自裁了,私研所该上交的项目、该抓的人你们也都办了,就别赶尽杀绝了吧!”
“就是啊老怀!别搞得太难看了,基因法新法案推出也不容易,你家老大初出茅庐,你这眼瞧着也要退休了,后面我们哥几个肯定帮衬着你家老大……”
“高处长这话说的,他家老小更是年轻有为!对对还有那个那个军方的……”
这几人半带玩笑威胁又谄媚利诱,再加上讲理晓情,一通话术表演完毕,便开始打量着怀江的脸色,怀江冷眼瞧着,既觉得这帮人可笑,又暗叹印山洁的确将人性拿捏到位、以身入局、机关算尽。
这无从评说好与坏,一切只关乎于选择与利益。私研所是上帝的花圃,有人当园丁,只是为了养花,有人在这种荆棘,复仇惩罚,当然也有更多的顾客在这里采花挑选。
花园一朝倾颓,正义的大火烧毁罪恶,荆棘与园丁选择焚身赎罪,而顾客们若想明哲保身,就得将采摘的花朵丢进大火中,站在纵火者的身边,才能避免大火殃及自身。
于是,这场名为基因立法的正义大火越烧越旺,基因法案被推动,印山洁自诩为花圃的主人,她建造花圃,她焚烧花圃,让心怀鬼胎或者胸怀理想的人们都团结在一起,在基因立法这件事上态度统一。
于是她自傲地将基因法命名为“印山洁法案”,她用生命为基因法助燃。
至于值不值得,也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旁人无从评说。
怀音觉得这纯属有病,怀慎不赞成她的做法,却暗叹她是纯粹的法律乌托邦建造者。
怀音觉得他哥也多少沾点,当即威胁他哥:我会一直……监视着你……直到永远。
怀慎翻了个白眼。
“诸位既然找到我这里,内人和犬子那边想必也已经去过了吧。”
不速之客们神色一僵,相顾无言,只得讪讪一笑。
“我的回答也不会有什么区别的,新法难断旧罪,但既已据此事立法,该追究的不姑息,尚不详尽的细则也不会鲁莽定罪,请各位放下心来,相信公允与法纪,谢谢。”
怀江点了点头,那几人只好为他让开了一条道,撤到了一边,目送怀江离去,在他身后窸窣着。
“……啥意思啊到底。”
“敲打咱呢!叫咱老实做人,这一次就不追杀穷寇了,如果等法案连同细则正式抬上来后再犯,那就不姑息了,至于追究……那几个带头的大佬要倒霉,咱这样的小虾米估计算了。”
“那要不给检察院疏通疏通关节,咱趁法案没定,先自首一波?”
“有道理有道理。”
怀江走远了,耳朵抖了抖,他嗤笑了一声。
刚走出门禁大道,一辆轰鸣的央区交管铁骑横在他身前,刹车片的摩擦声发出刺耳的尖响。
“叔,上车!就等咱俩了。”
是莫斯。
“不可能!三方管理局的会都没结束,路易斯肯定比我俩慢。”
“他在三方管理局就是个受排挤的小可怜,会开到一半就被打发走了。”
“?没用的东西。”
……
中午的酸汤火锅谁都没吃上,干脆推迟到了晚上,怀音下午才从审讯室出来,和他爸传统的审讯思路不同,怀音喜欢剑走偏锋,考拉审讯员向他投去了钦佩的目光。
要想从崇拜印山洁的法学生口中得到相关证词,只需要给他展示几张怀慎小时候的照片即可。
双担的致命缺陷罢了。
至于希顿,他下午才回来,从医生办公室出来之后,凝视者被组长没收了,刘一百半边衣领都被他哭湿了,但很明显,佘岩的心情好了许多。
同基因组的记忆再怎么紊乱,都是围绕着一位中心人物展开的,而这位中心人物就是佘岩,刘一百的话颠三倒四,时而怀念地提及和佘岩的首次初遇,时而赧然地偷看佘岩,小心地问询组长是不是真的和他在一起了。
老夫老妻、热恋舔狗以及初见心动的表现差别极大,佘岩很容易就能判断出刘一百的脑子里此刻闪回的是哪段记忆,但记忆紊乱会逐步恢复稳定,等刘一百想起在人造虫洞之后的记忆,人格差异会慢慢回归同步,他还是刘一百,拥有了其他同基因组亚人记忆的刘一百。
“军方停止了病毒属亚人的项目,以后引力洞的探索得靠我们自己去死一死了。”
不过,佘岩这话是笑着说的
午后,刘一百靠在床头睡着了,佘岩和希顿再次踱步走到了走廊尽头,佘岩习惯性的在口袋里掏烟,旁边的希顿却像展示战利品似的晃了晃手里的烟管,随后长臂一甩,一道完美的抛物线,终点是楼梯转角处的垃圾桶。
没投进去,被佘岩嘲笑了。
“耍帅?还是故意失败装可爱?但我不吃你这套,多给你家怀音表演表演,省的他吐槽你小儿科。”
希顿有些尴尬,浅金色的眉尾撇了撇:“都说了让你别看画面,就听治疗方案的声音就行了……”
佘岩拖长了尾音“哦”了一声,“你在命令你的上级?”
不过,提到这个,俩人都自然地想到了佘岩的上级。
“皮埃尔少将……听说他那日从看守区出来的时候,脸上的毛都哭湿了。”
“嗯,有点可惜不在现场,错过了这么惊悚的场景。”
死去的亲人因为“重启”克服了无氧,从封闭洞口的冰层中另觅出路爬了出来,复生后再相见,却是在看守区,尼特不知悔改,要不是隔着玻璃,皮埃尔少将肯定会揍他一顿。
不过气恼与狠骂之后,皮埃尔少将只是喃喃着“活着就好”。
“他出来之后就找军方高层谈判去了,讲实话,病毒属亚人的项目要是没有他的帮忙,也不会停得那么干脆。”
“那……组长,之后我们就要自负生死盈亏了。”
“你怕?”
希顿笑着摇了摇头。
莫斯今天回他们央区交通警备二中队,被他上级好一通阴阳,“稀客啊稀客,跟着三方去冒险回来了?大侦探莫斯先生?”
莫斯也不敢吱声,他们警备队是轮班的,莫斯一个人请假,剩下的人就得顶他的班,三方监管局抠抠搜搜,借调了人也不给他们原单位发补助。
他嘿嘿一笑,躲闪着同事们飞来的眼刀,又扭着身子躲开了袋鼠亚人同事凌厉的飞踢,“队长我今天的白班就交给我吧!”
然后莫斯一整天都没敢回他们单位,直到快下班的点,才回来打了个卡,顺便接上了怀江。
等他俩回来的时候,希顿下午就带回来的奶茶已经过了最佳赏味期,杯壁上挂着可怜的水珠,无声控诉它久久无人问津的悲惨命运。
不过那些奶茶从数量上来说,很明显少了一杯。
蜥蜴像盘旋的秃鹫,喝完了自己的那杯还想把剩下的拿走,希顿被迫抱着萨沙坐在奶茶边上看守,把给怀音的啵啵放在了奶茶阵的中央。
然而蜥蜴已经学会了怨念这种情绪,他撇着嘴跟希顿说自己有点不高兴,但希顿拒绝聆听他那些感情歪理。所以等半途被赶出会议的路易斯回来后,蜥蜴和路易斯这俩情商洼地凑到了一起,聊得倒是热火朝天。
希顿听了一耳朵,大概是些促进感情升温的“小妙招”。
比如带怀慎去彩虹谷做跳跳龙飞天赛车。
上次来怀音家吃饭、被怀慎坑了一把埋下的伏笔在此刻凸显,希顿几乎没有和良心搏斗,决定装聋作哑,任路易斯和蜥蜴的化学反应发酵。
“你是个很好、很直白的人,我很欣赏你,你就叫蜥蜴吗?我上次听怀慎说你叫安德烈。”
“对,但是很少有人称呼那个名字,没有人称呼的名字是没有意义的,我被捡回来的时候莫斯叫我蜥蜴,所以我喜欢被叫蜥蜴。”
路易斯很明显有些不赞同,在白头海雕的认知中,名字是非常重要的赐福,所以他皱着眉思索了片刻:“如果我决定用安德烈叫你,那这个名字不就有意义了吗?”
有道理。
蜥蜴认可。
“好,我会尽快习惯的。”
被人如此郑重地用名字称呼的感觉有些新奇,蜥蜴眨了眨眼,觉得很开心,于是他也很认真地对路易斯说:“谢谢你路易斯,你会成功的,跳跳龙飞天赛车是一个很好玩的项目,玩过那个之后可以去坐摩天轮,莫斯在那里亲了我。”
路易斯羡慕极了,决定抄作业。
“好,我想办法约怀慎去那里,你刚刚说什么?跳跳龙头套?”
“是的,怀慎会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