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每一次那个人给我喂药、打针，我都会更疼，也有的人会因为那些药而死，然后他会很失望，但我没有，我一直坚持到了第十三次解离实验，解离、重塑、重启，我成功了，他就成功了，他很开心，他答应会陪我一天。”

蜥蜴的语气平铺直叙，没有任何起伏波动，似乎只是在讲他曾经的一段寻常经历，语气都没有埋怨莫斯骗身骗心时鲜活。

莫斯的头却深深地低了下去，和那个人一样的银发后脑勺对着蜥蜴，蜥蜴也曾用视线这样注视着、跟随着那个人的背影。

“所以……你其实不知道他具体对你做了什么，你的re-shape是什么意思，你是什么计划什么项目的……的实验品，你也不知道。”

“嗯，我不知道。”

“那你作为成功的实验品，也就是实验成果，怎么会被他丢在那里，你……”

莫斯想问，究竟是蜥蜴长出金属鳞片的尾巴是实验的成果，还是他长出金属鳞片的基因能力本身就是实验成果，但是他觉得这个问法过于复杂，也过于残忍，于是莫斯嗫嚅半天，还是没有问出口。

而对于莫斯的前一个问题，蜥蜴还真的考虑过：“因为从我身上得到了数据，所以应该就不需要我了，我好像只是第一阶段的实验品，当时有一个兔耳男人对那个人说，一阶段的理论已经经过实验证明了可行性，应该就是用我证明的吧。”

“毕竟……那一组实验品，只有我还活着，剩下的都死了，在实验缸里爆开了。”

莫斯倒吸了一口冷气。

蜥蜴思索了一瞬，又补充道：“而且那个时候，就是我逃出去的时候，有警察来了，所以也可能是其他人先转移走了，没发现我还活着吧。”

那个时候的伽马区礼赞，正好被怀音发现了酒吧进货单问题，直接查封了。

这么说来，虽然时间节点能够对上，但是伽马区遗留的疑点还是太多。

莫斯琢磨了许久，现在和蜥蜴聊过这些之后，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

他想去找他父亲，很多事，他都想当面找他问清楚。

所以莫斯深吸了一口气，径直看向了蜥蜴：

“那个人，也就是我爸，他没有教过你生活常识，没有教过你情感，他只是利用你，甚至是使用你，蜥蜴，你甚至没有自己的名字。所以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想和你讨论喜欢吗？我不否认你又高又帅身材又好符合我xp也很吸引我，但你甚至都不知道喜欢是什么。”

蜥蜴神色有些焦急，莫斯重复了很多遍这个问题，但他已经很努力在学习了：“我懂的，我查了……”

莫斯这一次却不再是玩笑一般地否定拒绝，他看向蜥蜴的眼神带着莫名的不忍：

“小狗挨了打，在下一次别人抬起手时都知道缩着脑袋，因为怕疼是本能，是生命保护自我的本能，但你被他一次次实验伤害，你明明知道疼，却还希望他能陪你一天，蜥蜴，所以你绝对不懂喜欢是什么，喜欢不是什么攻受拉扯，什么小说人设，喜欢最基本的要求，是你至少得知道什么是‘自我’。”

一个连“自我”都不知道是什么的人，是不会懂爱的。

“你所谓的喜欢，其实更像是祈求关注和怜悯的献祭，之前你的对象是他，现在是我，所以我问你，你在摩天轮上被我亲了之后，你想的是什么。”

“我……”蜥蜴看向莫斯的眼神深处泛着空白，“我很开心，我觉得……被你索取，真好。”

好像这样就能证明自己有存在价值。

莫斯毫不意外：“所以说这样不对，你的存在不应该依赖于他人，想知道什么是自我、什么是喜欢吗？”

蜥蜴几乎是急切地冲莫斯点头。

“那我教你，当我亲你的时候，你应该开心，因为你得到了我的爱，不是因为你把自己献给了我。同样，当他在你身上做实验，伤害你，给你禁令，给你药物，你感觉到了自己的疼痛，那你应该害怕、应该反抗，甚至应该恨他。”

“蜥蜴，学会自卫，学会自私，学会恨，才能学会喜欢和爱，喜欢不是病态的自我奉献。”

莫斯长舒了一口气，定定地看向蜥蜴：“所以，我打算去找我爸，我会带上你，但我不是带你去找他，我是去调查，是替你、替我自己问出真相、讨个公道的，所以你不应该为能够见到他而开心，面对伤害过你的人，学会防备、恨意和愤怒，是你要做的第一步。”

蜥蜴收起刚才露出的期待笑容，点了点头。

看着蜥蜴若有所思的神色，莫斯在心里对他自己冷笑一声。

好吧莫斯·利亚，你还教育蜥蜴呢，怀音说得对，你就是个搞救赎play上瘾的、被父亲抛弃的可怜人，试图向他人提供居高临下的指引获得存在感。

而蜥蜴，则是通过自下而上近乎虔诚的自我献祭与供奉获得存在感。

真好，我俩真是天生一对，还试图摸索着谈一段正常恋爱。

……

蜥蜴被没收了手机，莫斯让他坐沙发角自己琢磨一会。

随后，莫斯跟自己所在的央区交通警备二中队申请了长假——

没批。

“喂，怀音，你让路易斯顺便把我也薅出去配合调查呗？我请不了假，也拿不到离区批准。”

怀音那头悠闲惬意，今天不知道为什么，不管是路易斯还是希顿都没有什么动静，他这边的工作都等着路易斯从军区回来才能有后续。

“哟，莫斯先生，您闭关出来了？路易斯要你一个交警干什么？”

“我是涉案人员的儿子。”

“所以呢，你要提供你三岁的时候就知道的私研所惊天线索吗？”

啧，莫斯咂了下嘴，对着怀音这个欠兮兮的小嘴实在是手痒，但是和挨过打就缩脑袋的狗不同，你要是把巴掌凑到怀音的脸旁边，怀音绝对会眉毛一竖眼一横：“你打我啊你打我啊！”

“所以，怀警官，怀指挥官，帮帮忙，我想去伽马区看看。”

怀音眨巴了两下眼睛：“伽马区？不是去西格玛区吗？”

“不，伽马区那边应该还有线索，刚刚和蜥蜴简单聊了一下，他提到了一个兔耳男人，那人说一阶段的理论已经经过实验证明了可行性……而且和他同组的其他实验品，未通过解离实验的死法都是体内爆炸……你觉得这是巧合吗？”

“齐家深处参与了记忆继承项目，这一点我们已经知道了，至于爆炸……重启解离剂无法耐受者都会出现消化道梗阻破裂症状，这一点在央区礼赞地下也已经查到了，所以我不明白我们再回到伽马区的意义是什么。”

“意义就在于，我爸的这张胸卡是蜥蜴从伽马区带出来的，如果伽马区齐家参与的是记忆继承项目，但蜥蜴作为实验体，目前除了所有项目都需要进行的基因解离之外，其他都和记忆继承毫无关系。”

至少这条金属尾巴，肯定不是记忆继承的作品。

“所以……怀音，我爸在伽马区用蜥蜴做的，到底是什么实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