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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慎是被他妈严厉的批评声吵醒的,他睁眼的时候,眼前一片模糊,头晕加反胃的恶心感受让他在床边摸索了很久都没有找到自己的眼镜。
也许是他摸索的窸窣声引起了他妈妈的注意,朱叶靠了过来,语气里还带着没有完全散去的怒意:
“……找眼镜吗?在这里,小慎啊,你动作慢一点,除了头晕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你也有呼吸道损伤,吸了氧,如果想吐也是正常的……”
怀慎的手里被塞了个冰凉的东西,那是他的眼镜。
在他妈妈的帮忙下,怀慎戴好了眼镜,缓缓坐了起来。
他本来想问刚刚他妈和怀音在说什么,可戴上眼镜后不再模糊的视力清楚地告诉怀慎,现在不是问的时候。
因为另一张病床上的怀音,正在啪嗒啪嗒掉眼泪。
这个小自己几岁的弟弟,哪怕当了警署整支警卫队的指挥官,成了优秀的新星警官,在怀慎眼里,他都还是和小时候一个傻样,他弟一哭,眼泪就跟不要钱一样,哭得还很有水平,泪珠都圆溜溜的,啪啪直掉,像个漏水的淋浴头,滴出温热的泪水。
朱叶见怀慎正看着怀音,平复了一下情绪,不打算当着怀慎的面继续批评怀音了。
“……行了,我刚刚跟你说的话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没人说你不顾一切地查案有错,但你作为警官,团队合作、对身边人负责、对你的队友负责、不冒进不逞强、冷静决策,你告诉我你哪一点做到了?”
朱叶其实很少疾言厉色地批评这两个孩子,一般都是怀江当这个坏人,怀江确实管得更多,但当他妈拿出法官的气势批评人的时候,怀音却又立刻变成了小时候犯了大错时,不知所措的小孩。
他想到刚刚他妈复述的,遇到莫斯后,他俩的对话。
“我无法帮你辩解,作为你的母亲,我在莫斯面前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来!他或许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希顿可能也没有,但是怀音,那个叫萨沙的孩子呢?你告诉我,如果礼赞或者私研所的案子比昨晚更危险,因为你的错误决策,你死在里面,连累你爸、希顿一起搭在里面,我和怀慎都能够好好地活下去,那个孩子呢?”
等怀音反应过来的时候,眼泪已经打在病床的被子上,吸水性极差的布料晕不开泪痕,只有泪滴落下时、让他难堪的啪嗒声。
“怀音,你告诉我,你留给一岁的孩子一个英名碑上錾刻的父亲,有什么用?”
朱叶知道这话说得太严厉也太残酷了,怀音听完这话,原本扑簌的眼泪彻底收不住,眼里的神色从怔愣变为委屈。
“……我,我没有想过……要害死希顿……”
怀音抽噎着,长眉紧拧,朱叶知道,这就是怀江惯出来的孩子,另一个被怀江用庇护姿态保护的、恣意生长的公平理想,已经学会了在这个不太平的星球碎片上收敛锋芒,而这个渴望真相的正义热血,也应该早点被骂醒,不能让鲜血淋漓的失去,教会他谨慎和自保不等于懦弱这个道理。
成长不一定需要经历伤痛,但成长一定需要自我觉醒。
怀江把孩子保护得太好,既然你爸舍不得,那就让妈妈来做这件事。
……
派克是在火灾后的第三天才联系上利亚的。
老皮把之前记下的利亚通讯号码发给了派克,但派克却打不通。三天后,派克接到了央区警署的通讯,通讯另一头分明是利亚的声音,但他却自我介绍为“央区警署安全警备队指挥官”。
等一头雾水的派克到了央区警署的办公大楼前,接待警员把他带进了警备司令部指挥中心,派克这才终于见到了“利亚”。
……你不是我的五十万贵人……你是谁?!是谁??!
“利亚”穿着全套笔挺的警礼服,气势逼人,面色沉着而镇定,派克进门的时候,他正在和旁边的警员说话。
这一屋子的警察,对于派克来说,阵势还是挺骇人的。
比起日常工作、日常任务所穿的警用常服,此刻,“利亚”身上的警礼服更为耀眼正式,极具力量感与仪式感,穿着这么一身警礼服,他在整间指挥中心办公室内都格外显眼突出。
警礼服依然采用沃列塔警用黑白配色,打底的纯白衬衫扣子一路系到顶,衣领妥帖,挺括有型的黑色双排六粒扣西装外,礼制配饰齐整,礼服领带束在内,饰绪、胸徽、肩章、从警章在外,袖口有银线双排锁边,刺绣美观醒目。
除了配饰和徽章外,胸前同样还挂着姓名牌,派克盯着那俩字看了半天。
“怀……怀什么……怀yin?”
怀音正了正警帽,银边金底的沃列塔警徽缀在宽大檐帽的帽徽位置上,帽墙外专门为怀音定制了两个小洞,杜宾廓形直立的耳朵就从那两个小洞中伸出,耳尖毛支棱着,没有化夸张舞台妆的怀音相貌端正,秀气湿润的鼻尖上方,是没有全包黑眼线、温润可信的黑色杏眸。
看见派克,怀音踏着皮鞋走了过来,伸出了右手:“派克·辛赛市民,您好,再次见面,我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怀音,我是央区警署安全警备队的指挥官,感谢您之前在央区礼赞潜伏调查任务中对警方工作的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