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希顿快气疯了。

排气扇还在运作，这一点本身就足够奇怪。已经过了零点，央区商业街大楼的临街门面和阴暗后侧就像月的亮暗两面，一面洒清辉，受世人仰望，一面沉寂无人，像永远蛰伏沉睡的黑暗。

礼赞后半夜是会员场，后厨的人早就下班了，那么排气扇在排什么呢？

反正肯定不会是油烟。

希顿往后退了十多米远，排气扇兀自在大楼的背侧黑暗中发出“嗡嗡”的运作声，扇叶里没有透出切割的光，后厨没有开灯，应该没有人。

绷紧了腿肌，身长近一米九的希顿借着助跑的加速度，几个大步就靠近了礼赞后厨的墙根，助跑带起速度和起跳的惯性让希顿在滞空的一瞬伸手把住了排气扇的外框。

他双脚悬空，单手扣住外框边缘，另一手则在掌心凝成了一根尖锐的鹿角珊瑚。

作为珊瑚虫属亚人，希顿拥有的“共肉”这一特殊结构，能够分泌出石灰石和角质等坚硬的外骨骼。

也就是，希顿能够分泌珊瑚礁。

硬度当然是达不到金属级别，但是体力充足的情况下能随时凝出，硬度不够，巧劲来凑。

鹿角珊瑚作为一种尖锐的石珊瑚，足够对付这个排气扇了！

礼赞的排气扇无论是档位还是功率都拉满了，希顿皱了皱眉，感觉哪怕在排气扇外和习习夜风中，都能闻到礼赞的香熏味。

瞅准时机，希顿把掌中的鹿角珊瑚自斜上方而下地卡进排气扇的扇叶中。

希顿的手臂肌肉发力，背肌紧绷，在几声扇叶和珊瑚生硬的碰撞声后，卡顿的扇叶彻底被嵌进框缘的鹿角珊瑚柄挡住。

珊瑚硬度不够，希顿不耽误，在扇叶被勉强阻拦的时间内，动作利索地从扇叶间伸进一只胳膊，略一摸索就扯掉了内侧的供电线。

他不敢用emp，军区的电子脉冲技术太猛了，别说礼赞，整片区域恐怕都得断电，所以只能用这种既麻烦又原始的方法。

断了电的排气扇被希顿三两下拆除，他拔出鹿角珊瑚，撬开塑料外框，裸露出了一个被掏出来置放排气扇的四方墙洞，希顿先探进上身，再用手牢牢扣住内墙沿，长腿一收、背肌一缩，整个人就翻了进来。

落地无声，希顿泪光隐隐，强忍喷嚏。

其实来潜伏的这段时间，这个排气扇很早就引起过希顿的疑虑：酒吧的后厨开火不多，用这么大个排气扇，真的有必要吗。

……好吧，确实有必要。

呛死了！这鬼香薰！不要钱吗？

香熏味在后半夜居然这么浓，难怪用这么大的、都能钻进来人的排气扇散着味，第二天都还是能闻到冲鼻的香薰。

走廊的构造在第一天希顿就摸清了，但他还是一边用袖口遮掩口鼻，一边掏出手机打开三维图查看。

隔壁是卫生间，斜对面是员工后台。

刚刚那个踩到定位球的人，不管是谁，他是从员工后台那部垂直电梯下去的，现在希顿和他的距离已经过远，凝视者3号无法得到定位信息反馈。

所以，地下的构造是未知。

后厨的门只是掩上了，外面能听到细碎的交谈之声。

希顿靠近了后厨的门往外看，外面有一长排队伍，队伍里男女都有，队伍的末端延伸到走廊门口的涂鸦帘前，两名熊属亚人守在走廊口，他们核对着来人的信息，核对之后，客人便加入了这条队伍。

队伍的起点是后厨隔壁的卫生间，希顿猜，应该是在等那台电梯。

所以齐娅死亡的地点，很有说法。

而且……经历过这些事，希顿对于高层的信任不再坚固，齐娅的死当时没有任何社会反响，现在想来，可能不简单是因为“跨年夜，在央区，怕影响不好”这种理由。

有位衣着华丽的女性从卫生间里走了出来，队伍向前移了一步，出来的那人，身上带着一阵香熏的冲人味，掀开的涂鸦帘把她身上携带的味道扇向了走廊深处的希顿。

这一阵掀起帘子的小风，就够希顿受的。他正要掩鼻，却敏锐地察觉到香熏味之下，有一股熟悉的气息。

熟悉到无需思考，就能知晓那是什么味。

……那是他每天在军区探空组执行任务时，都能闻到的味道。

“全域建模、悬挂轨、新地核新地幔，都有这个味……”

是new-shape，军方最高机密材质的味道！

这种味和蓝星基本组成物质铁、镍和熔融物质不同，这种材质莫名有股咸腥味，小章特别喜欢，就像有人爱闻油漆味一样，小章对这种味道很上瘾。

难怪……难怪！难怪熊姐第一天会那么在意自己是不是对空气水源极度敏感的特殊亚人，私研所，为什么能使用军方绝对机密材料new-shape？！

一股怒火在心底无风自燃，如果说程一的项目只是让希顿对军方高层有些许微词和心寒，但这件事……

私研所不是攻击过军方的资料库吗？new-shape材料又是怎么回事！！

看来这台电梯，还有高层和私研所之间的龃龉，可能比自己想得还要深。

定位球显示，之前的那个人从无人的员工后台下去了，员工后台的门被带上后就自动上锁了。

所以希顿现在要去地下，就只有男卫生间的这台电梯能用了。

不过很显然，这台电梯很受欢迎。

……啧！

烦死了，我就说怀音潜伏的招是不好用的。

怒火没消，怀音也不知所踪，希顿双击快捷键，然后把手机塞进了内兜里，他直接就推开了后厨的门：

“您好，介意我插个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