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恳求你的原谅,就算到了地下,我也要为我的行为一直痛苦,赎罪。爹只求你,剩下的这些日子,能多来陪陪我。”
江千劭沉默了很久,一时之间只能听见寂寥的风声。
良久,他张开了嘴,声音有些涩:“好。”
江宗正笑了两声,灰白的脸多了些生气。两滴泪水顺着他的脸,流了下来。
江千劭的脑袋有些混沌空白,像是一道经年的伤疤,被他死死裹住的,忽然被人揭开了,撒上了一层薄薄的药。
“时间不早了,你睡吧,我明天再来看你。”江千劭说完,就要起身离开。
江宗正拉住他的手:“等等,爹还有一句话要和你说。”
“什么?”
“你凑近些,这话是我们江家的秘密,不能被别的人听了去。”
“这么晚了,隔墙也不会有耳的。”江千劭虽然嘴上这么说,可是还是低下了身。
“我要说的,是遗嘱……”江宗正说着,手慢慢摸索到了枕头底下。
冰凉的刀刃一闪,江千劭只觉得胸口一痛,噬骨钻心一般。
他低头,见到江宗正握着一把刀,插在了他的胸口。
“就凭你,也想和我抢人!”江宗正一改刚才的慈眉善目,双眼生寒,“你就是个贱/人生的,你应该感谢我,让你活了这么久。要不是你今天说阿侨的事,我还不知道你胆子这么大!”
江千劭踉跄了一下,指甲死死扣紧肉里,让自己保持清醒。
他颤颤巍巍抓住江宗正握刀的手,闷哼一声将刀拔了出来,鲜血溅到了江宗正的脸上。
他深吸着气,没想到自己没有戳中狗杂种的心脏。可是他现在虚弱,没有力气再从江千劭的手里将刀抢过来了。
江千劭冷着脸,摸了摸自己的胸膛上的血,像是从冰窖里走出来似的,毫无知觉。
他举起了刀,往江宗正的胸口捅了下去。
一刀。
“你……我是你爹!”
两刀。他完全听不见江宗正的话了,耳旁只有模糊的心跳声。
“爹错了,你住手……”
吵死了。三刀,第三刀终于正中心脏。
床上的人再也说不出话来了,渐渐没了声息。
可是江千劭仿佛没有知觉似的,只是觉得还不够。
一刀又一刀,直到眼前只剩下一团模糊的烂肉。
他仍开刀子,转头。
不知道什么时候,门口开了一条缝,有人在门口看着他。
那张脸在月光下红白交杂,诡异又美艳。他在笑,长发随着夜风轻轻飘动。
“你做得很好。”
江千劭最后听见的是这一句话,随后他猛地倒下,彻底失去了意识。
周侨走了进去,将他打横抱起,走向自己的院子。
他的胸口还在淌血,周侨伸手,替他捂住。
忽然,一粒洁白无暇的雪,从天上落了下来,落在了江千劭的脸上。
周侨停下脚步,抬起头。
无数细小的雪粒从灰黑色的天上掉下,就像是很多年前,他母亲死的那天一样。
所有的事情,都结束了。
“我会补偿你的。”周侨拂去了江千劭脸上的雪,手指逗留了几秒。
宣宜十九年,北平的第一场雪,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