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氏睁开眼睛,轻轻放下佛珠,打量刘今钰许久,才缓缓说道,“难怪……难怪说出‘我是男人’那番高论。天下有你这等奇女子,倒是令人……唏嘘。”
刘今钰道,“淑人谬赞。”
高氏轻笑一声,老妇人则是低着头,撇了撇嘴,不知是不赞同高氏对刘今钰的评价,还是不满刘今钰的回应。
沉思片刻,高氏说道,“你们下去。”
廖宝惊诧地抬起头,老妇人反应更大,焦急的神色似乎是想要劝说。
却不想高氏平淡的一个眼神看去,老妇人立即面色苍白地缩回身子,说了声告退,便同廖宝离开了。
等待片刻,门外的脚步声渐渐远了,高氏才道,“你且说你的法子。殿下如何能如愿袭那郡……”
高氏看着她说道,“你若是寻我开心,廖宝那话便不会是假的。”
刘今钰知道高氏说的是廖宝所言的“打死”那句,但她并无异常神色,只笑道,“简单,只两个字,银子。”
高氏没说话,静静看着她。
“大王殿下流落民间,受尽欺辱贫困之苦,定然想要报复回来,是以会比寻常富贵子弟更爱金银。报复一事,江川王府不能插手,所以只能在送银子上下功夫。”刘今钰道。
高氏皱眉,脸上显露出些许嫌恶,“这便是你的法子?你何必来见我,你多花些心思做出玻璃镜来,何愁没有银……”
高氏的话戛然而止,她眼中冒出火气,“你在怀疑王府?”
刘今钰笑道,“不敢。”
那些假冒校尉之人,既然敢喝毒药自裁,为何会答应放走杨文煊?
或许是中了计,真信了她的鬼话。
但恐怕更可能的是,他们背后之人下了死命令,哪怕抓不到人,也不准杀人。
这般听话,这般决绝的人,不是王府校尉能比的。
但他们与王府没干系?
刘今钰不信。
她只是没证据,不代表她不能唯心地怀疑王府,她又不是要告王府。
何况,若无王府无关,如何解释那些人对她与王府的约定那般清楚?又如何解释,王府对追查假校尉之事,雷声大雨点小?
大同社这头肥羊,一半都是王府的,朱定焫和高氏为何能容忍外人来抢?
高氏对她不敬的反应,对自己上当受骗的淡定,让她更加肯定——
高氏,是在心虚。
刘今钰微微一笑,“王府甚么都不用做,等上一年,便有几千上万两银子入账。这等美事,何必拱手让人?
“淑人定然知晓,如今这银子,不好赚呐!”
朱定焫到底不是郡王,邵阳县城又是府城,还有分守道坐镇,他不敢向民间索求太过。
为讨好前两任岷王,他们几乎掏空江川王府的家底,下面的将军中尉时常抱怨。
再掏出几千两乃至几万两去巴结新岷王,只为了他朱定焫的郡王之位,只怕江川一系的宗室就要造反了。
高氏似怒非怒,似笑非笑,握着扶手的手时紧时松。
“你且下去。很快,你便会知晓谜底。”
……
廖宝将她送出别院,路上压低声音说着抱怨的话,明里暗里都在怪罪她方才的逾矩举动,但又不敢说的太过,毕竟高氏似乎用得到刘今钰。
刘今钰不是来结仇的,对高氏的态度不过是回击和试探。在此基础上,她并不介意“适当”地“与人和善”。
所以她对廖宝的指责一概不反驳,离开时又给廖宝塞银子。廖宝神情稍稍缓和,但最后并未收下银子。
刘今钰自然也不会硬塞。
廖宝将她送到她最开始歇息的厢房门口便返回别院。
她推开门,没想到一麟和尚在这等她。
一麟喊了声佛号,声音平静又有些疏远地说道,“女施主,寒冬时节天黑早,可在敝寺歇息一夜,明日再回城。”
刘今钰只当他客气,回礼道,“岂敢叨扰贵寺,我看天色不算晚,天黑前能回城。”
一麟微微点头,“女施主趁早走罢,贫僧送你出寺。”
她本想拒绝,又想到东湖寺葬着历代江川府王妃及支子,几乎成为王府家寺,少有外人,自己在寺中走动可能引起麻烦,便回道,“有劳法师。”
一麟送她出寺,嘱咐她小心,她道了声谢,转身刚要迈步,却见一人直挺挺地站在台阶下。
那人慢了几拍,一麟和尚开门时没反应,关门时却抬起头往上边看,脸上好似覆上了一层白霜。
“何狗吏!”刘今钰惊呼出声,连忙跑下来,“不是叫你回城了么?你莫告诉我,你在这里等了两个时辰?”
何起蛟面部有些僵硬地笑了笑。
“我……怕你迷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