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旱数月,赤地千里,灾民数十万之巨,,物价飞涨致饿殍满地,中州腹地,已成人间炼狱。
金銮殿里,年轻帝王垂目坐在龙椅之上,脸上一惯的威严神情,让人辨不出喜怒。
“李时敬一行钦差竭尽所能,方缓解灾情。然灾民数量之巨,带过去的救灾物品只杯水车薪,现在需急需追加救灾银及粮食等,请陛下恩准。”
户部金尚书递上准备好的物品清单,伺候的太监低头接过折子呈到御前。
朝堂落针可闻,俱安静听着皇帝翻阅奏折的声音。
啪!终于奏折合上,皇帝沉声道。
“此事稍后再议,众卿可还有奏?”
这是下朝的潜台词,若是没事,就能各回衙门做自己的事儿了。
众巨紧了紧手上的玉板,正想着稍后约哪位同撩去吃个早膳,忽然一道清润干脆的声音响起。
“臣叶槿安,有本要奏。”
那道玉竹般挺拔修长的身影,正是今科探花。
殿试结束至今,几个月没露面,连琼林宴都没参加。
原以为仕途就此断绝,却又被一道圣旨召了回来。
只是没进翰林院,倒去了御史台。
众人都猜这必是遭了哪位贵人厌弃,要不也不能干这得罪人的差事。
“准!”
“臣告李时敬等人贪谋灾银,有灾不救,却与当地难奸商沆瀣一气,哄抬物价,致中州灾区生灵涂炭,民不聊生。”
叶槿安话音未落,堂上众官员都变了脸色,这个少年御史第一次上朝,就玩了出大的,可真敢呀。
事实证明还有更敢的,他接着说道。
“臣还要告金尚书知情不报,反帮其遮掩,为其索要更多银钱,其行可疑,其心当诛。”
话毕,双手托着一本奏折,一看就是有备而来。
金尚书不等他把东西呈去,便跳着脚怒问。
“前线灾情如火,叶大人不期为国出力,却在这里妄加猜测意图污蔑求灾有功的大臣。还要攀咬本官一口,老夫倒要问问叶大人你是何居心。”
叶槿安并不理会,待上面的太监将收上的奏本收走。
他直起腰来转身看着金尚书道。
“金大人不必激动,李时敬到达灾区两月有余,灾情没有丝毫缓解,反致大小叛乱不断,这无从抵赖,他们的罪证下官已尽数呈上。
您刚才为他们请功,还想再追加物资。可见下官对您的猜测,也并非空穴来风。”
“你血口喷人,老夫一切只是站在灾民的立场上,何时为人遮掩。倒是你小小年纪,不知道灾情来如火,去如丝。
更不知李时敬等人费了多少功夫,才有此时成果。随意妄言,倒寒了人心。”
话音刚落,周围俱是附和声,更有不少官员跳起来指责他空谈误国。
金尚书趁势力跪倒在地。
“臣请调李时敬等人回朝以证清白,灾区事宜交由叶大人接替。”
“臣等附议!”
金尚书为官二十载,门生故旧遍布朝堂。
见他开口,其他官员纷纷跪下请命,誓要送这黄口小儿去灾区见见深浅。
“满朝文武,倒要派一个言官去救灾。”
不等叶槿安开口,帝王威严中带着恼怒的声音打断。
“押李事敬等人回朝听审,内阁重拟救灾名单去接替他们,退朝。”
一个“押”字,由皇帝给李时敬等人的事定了性。
而前一句,更是公开维护这位叶御史。
以七品御史之身力战金尚书一系,反而隐隐占了上风。
众官员都带着些忌惮打量他,再看脸色发青的金尚书,暗叹最近朝堂怕是又要热闹了。
许久百官都已经散了个干净。
叶槿安撑着手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衣摆处不存在的灰尘。
他拖着有些发麻的膝盖,一步步退出金銮殿。
新升的朝阳洒满殿宇,把他整个人拢照其中,为他渡上一层柔和的金光。
来人眨了眨眼,敛下眸中的情绪,快步上前低声道。
“叶大人,陛下有请。”
“是卫川呀,许久不见,原来……”
叶槿安突然停下话头,勾了勾唇角,笑意未达眼底。
“大人,我……”
卫川想要解释,叶槿安脸上带着些不明的情绪,他摇摇头打断道。
“职责所在,怨不得你。”
解释的话终究没机会说出口。
叶槿安跟着卫川到御书房外,整了整衣冠走进去。
御案后面坐着的君王威严尊贵,处处透着陌生。
他垂头掩下眸中的情绪掀开衣摆跪下。
“臣叶槿安,恭请陛下圣安。”
秦煜手一顿,放下握着的笔,从御案后绕过来。
想把人扶起来,察觉到他的闪避,只得收回手道。
“你呀,起来吧。”
“谢陛下隆恩!”
叶槿安腰背修长挺直,行礼标准规范。
让人挑不出一丝错来,也让秦煜有点无从下手的感觉。
“之前在外多有不便,并非朕有意隐瞒,你还要气多久。”
后来回京,也没见你解释半分。
叶槿安勾了勾唇角,眼中划过冷意,很快又归于平静。
“陛下您在说什么,何谓有所隐瞒,臣又何来生气之说,恕臣愚钝。”
叶槿安说着,眼底清澈依旧只看着他全然陌生。
秦煜心里也不由升起一丝无力。
“那李时敬的罪证,朕不记得给过你,璟之是如何得知。”
“臣身为言官御史,自有法子。”
他这份俸禄也不是白拿的。
叶槿安精致的脸上满满的傲气,秦煜不由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