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她说完,苏夫人脸就白了。她说的委实难听了些,其实当年她与苏父并没有留在村中多久,与孟氏本就不熟。
她现在说这些,太过界,就仿佛把自己立在苏夫人头上当长辈似的指指点点。苏夫人虽柔弱,到底不是软弱懦弱。她还有女儿呢,哪里能由着一个只沾了同村同姓的人用话拿捏。
可没等她出声驳斥,苏东林就已经迅速起身制止孟氏,并向苏夫人行礼致歉:“婶子,我娘乡野村妇,口无遮拦,她心是好的,就是说的话不中听。我替她向您道歉,您别与她计较。我自小听父亲说三叔的事,歆慕三叔为人,听闻他在京城,更是心向往之。我用功苦学考中京城学府,想着不负三叔名声,才带母亲妹妹来拜访。惹您生气,是小子万万不想看到的。我这便带母亲妹妹离开,叨扰婶子了。”
说罢,他便示意孟氏与苏小香离开。
孟氏嘟囔抱怨了几声,不情不愿起身。苏小香更是满脸不忿,碍于兄长的命令,紧紧挨在孟氏身边,小声附和着。
苏夫人一口气闷在喉间,咽不下吐不出,房间一时气氛凝滞。
苏颜妍就在此时同萧景琮两个拉拉扯扯进了家门。
苏东林一行三人告辞正从苏夫人处离开,同苏颜妍二人正正对了个照面。
苏颜妍回程路上就卸下伪装,此刻一身男装,面容却是芙蓉出水,一看就知道是位女娇娥。苏东林一怔,立刻反应过来,主动招呼道:“你是苏三叔家的族妹吧,在下苏东林,是苏三叔族侄。初到贵地,携家眷前来拜访。”
苏颜妍越过他们,看向三人身后的苏夫人,见她面上殊无喜色,此时也没有上前引荐,心中便有了计较。她点点头算是回应,与他们擦肩而过。
孟氏见她连招呼都没打,脸色剧变,黑得如同锅底,眼中淬了毒似的,射向苏颜妍。苏东林脚步一挪,顺势挡在她面前,也挡住了她不善的目光。至于苏小香,她一双眼睛紧紧贴在萧景琮身上。她久居乡野,哪里见过这样丰神俊朗富贵凌人的公子哥。她表现太过明显,回过神来的孟氏心中不满,狠狠拧了她胳膊内侧皮肉一下。
一行人不再停留,离开苏宅,去往城郊租住的小院。
离开苏家后,苏东林的脸色就沉了下去。他冷声说道:“娘,你若是想让我在京中过的好些,就把心里那些念想藏好,别在人前就露在脸上。让人看到就猜疑,咱们能得到什么呢?”
孟氏气闷道:“我的儿,娘晓得。娘就是想到苏南星人都没了,他家那个蠢妇人,宁肯让一个丫头片子掌家业,都不肯让你这样优秀的族侄接手家产,我就气得肝疼。你看看她教的丫头,一个女人作男人打扮,老大不小还未成婚,还与外男拉扯不清,不守妇道的贱人!”
苏小香觑着孟氏的脸色,附和道:“可不是,哥哥都上门了,她们就该主动将家产交给哥哥打理,好好呆在后院。她们识趣了,娘也好给她家那个独女配个男人。哼,勾男人还嫁不出去,不如找个村里人,少收点聘礼好生过日子呢。也不知道那个女人,有没有本事给人家生个儿子。”
苏东林垂下目光,抬手捏了捏眉间,沉声道:“都别说了,日后你们和苏家人接触,都按我教你们的话一句一句来,多余的,都给我憋在肚子里。苏夫人是个面捏的人,她那个女儿绝不是个善茬,你们别坏了大事。”
他在家是顶梁柱,向来主意正点子多,他爹去世后,孟氏把他看的眼珠子一般,听他发话,自是诺诺。
苏家这边,苏颜妍甩脱不了萧景琮,只得带他回到家中。
苏夫人见状不免忧心,女儿岁数在这儿,又是黄花大闺女,与男子靠的太近,总免不了被人撞见,到时候传出些风言风语,多闹心呢。
可这孩子哪里是听人劝的,她已经与她说过一场,再说下去,还怕她拧着性子更是迎头上呢。
她便按下心中不安,与她另起话头,说起今日来访的苏东林一行人。
苏颜妍听她说完,却问道:“我看他们离开时,娘送他们的表情不见欢喜。他们可是有说些做些惹娘不痛快的事?”
苏夫人奇道:“你怎的一猜就中?东林那孩子倒是不错,他娘和他妹子,与他不似一家人。虽说咱们与他家同村同姓,但你父亲与他们并非一枝。他母亲今日与我说话,娘听了不甚喜欢。你日后遇到她们,不用当成长辈,免得受气。”
苏颜妍闻言笑了:“娘还怕我受气?我只有让别人生气的,别人气不到我。娘不喜欢她们,我嘱咐门房不许她们来见你。”
苏夫人摇头:“到底沾亲带故,不好这样。娘心里有数,你不用顾着娘。倒是你,怎么又做了男装打扮?又出门去干什么了,今天日头这样热,你小心别中暑。”
“我省得,中午那会儿,我躲在酒楼吃席呢,一点也没晒着。医馆改革我已经定下章程,这次出门调研,回来就能放手做事了。娘也不用担心我,我会照顾好自己的。”苏颜妍说着顿了顿,继续道:“我也不是一个人,仲景陪着我呢。”
当今陛下呢,有他在身边,天王老子来了都得靠边站,牛鬼蛇神更是沾不到边。
苏夫人嗔道:“你这孩子!”
她转头看萧景琮在那里连连点头,不由哂笑:真是一对冤家,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也算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人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