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聚的人越来越多,听到那富态人说的话,纷纷窃窃私语起来。
已是日上枝头,那十亩地更是宽广,就连成人都需要两天,一十来岁的小儿怎可能在今天之内浇完。
那孩子面露绝望,却仍不愿意松开手,道:“明日,明日浇完。”
那富态的人闻言,横肉皱成一团,抬起来脚来,想要一脚踹开他,道:“那就没得谈!”
众人移开眼不敢再看。
“啊!”
那声音听着不像是孩童发出的,众人诧异地看过去,想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出手了。
只见那人身披蓑笠,头戴草帽,高束的马尾垂在腰间,显得她格外高挑,刀剑的光影折射过来,这才意识她手执长剑。
有人瞧她眼熟,却想破了头也想不出是谁,有人细细观察她脸上的细纹,惊觉其人竟是上了年纪的女子。
“你找死啊!”富态的人趴在地上,抱着被踢的大腿,疼得他龇牙咧嘴,恶狠狠道:“知道我是谁吗?”
谁知庆姨一脸轻蔑,手一抬,那剑恰好对着他的脸。
寒光剑影,就吓得那人脸色苍白,语气小心翼翼道:“敢问大侠何许人士?”
“我的名号,你无需知晓。”庆姨淡淡开口,“这孩子……”
“您要您就带去。”那人连忙道,生怕将庆姨惹个不高兴,她就会剁掉自己似的。
那孩子本被刚刚庆姨一脚踹飞贵人的场景给吓住,但在听到贵人竟一副讨好的神情时,才恍惚发觉事情有了转机。
“跟我走吗?”庆姨收起长剑,道。
孩子呆呆地点头,可又马上摇头,对上庆姨疑惑的眼神,他犹豫片刻,道:“我还有个妹妹……”
那贵人本以为没他甚么事了,想偷偷逃走,忽而背后一寒,一转头,听到此话,马上苦起脸来。
“大侠,他妹妹就是个病秧子,若是这两孩子跟你走了,您这负担恐怕会很重啊。”
庆姨缓缓抬头,冷漠地看向那人。
贵人一下就害怕起来,他不知为何一个满脸细纹,看着毫无危险的女子,一个抬眼竟如此有压迫力。
他紧张地吞咽口水,扇了自己两巴掌,结巴道:“是我多嘴了,这俩孩子的卖身契在我这,他妹妹被我丢到城西去了。”
城西是有名的贫民窟,离那烟花巷子不过几里路,那孩子心一下就提到嗓子眼,瘦弱的身子爆发出巨大的力量,使了全力冲出人群,直往城西跑去。
庆姨收起长剑,接过卖身契,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将它撕了个粉碎。
“大侠你这……”
碎纸在贵人身边飘落,他无措地把那些碎纸堆在一起。
庆姨转身,冲人群道:“诸位若有想卖出去的孩子,身体有残疾的孩子,年纪不超过十岁,可送至玉柳巷,由我来抚养。”
语毕,转身就往城西方向走去。
闻言的众人沉默片刻,忽然有人出声道:“她是庆弃生!”
一句话如惊雷坠入空中般炸醒所有人。
没听过此名的人面露疑惑,到处问人此人为何人。
而知晓名号的,心中的蠢蠢欲动一下就消了下去。
……
敲钟声刺破沉寂的府学,本只有夫子们抑扬顿挫的教书声的府学,一下就多了杂七杂八的声音。
“陆行悬,你随我来一趟。”
陆星璇走在夫子身后,拐了几个弯才到了僻静处。
“进去吧。”
“是。”
陆星璇推门而入,檀香瞬间挤入鼻腔,她紧绷的心弦微微松了些,但在瞧见来人时,又崩了起来。
秦颂捣弄着手中的茶水,直到茶香三图空中,驱走些许檀香后,他才道:“陆郎君请坐。”
“是,秦大人。”陆星璇恭敬道。
秦颂手一顿,摇摇头,笑道:“我可没有一官半职,不必称我为大人”
陆星璇听到他的话,若有所思地打量着他的神情,看上去他大不了自己几岁,却能与黄岩惠成为挚友,不敢想此人城府有多深。
她不禁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唔,我在家中行三,不如就叫我秦三郎吧。”
陆星璇心下百转,一时间不知该如何称呼。
秦颂就如看穿了她所想般,道:“不必觉得无礼,其实我也大不了你多少。”
闻言,陆星璇有了主意,开口道:“请问秦兄找我何事?”
“这称呼也行。”秦颂眉眼弯弯。
一双狐狸眼勾得陆星璇险些乱了心神,白面小生,颇有才华,换谁来都会受不了。
陆星璇掐了自己一下,让自己回过神来。
“今日你可曾听过有人要收留一群弃儿?”
陆星璇不语,认真地盯着他,不肯放过对方一丝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