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其他的女眷跪在一起,容貌格外出众。
五千两黄金对宋惊落有多重要,不言而喻。她的身份随时都有可能暴露,如果没有这笔钱,她会陷入更大的危险之中。到那时不止是她,整个宋府都有可能遭殃。
而且她有意把燎原堂的人都收编为自己的人,要安置她们,也需要一大笔费用。
宋府的钱她不能用,也不敢用。所以这五千两有可能会决定她的命运。
她问自己,天底下有那么多人都过得很惨,她救得过来吗?她真的要为此放弃自己翻身的机会吗?
范思沅跪在地上,眼睛一直盯着地面,像是陷入了某种绝望中。
她头都没有抬,非常平静地接受了自己即将面对的命运。
直到宋惊落走到她跟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范思沅在呆愣中抬眼,神情木然地回道:“我叫思沅。”
宋惊落想了一会儿,说道:“给你起这个名字的人,一定读过不少书吧。”
范思沅不知想起什么,眼神有了一瞬间的光亮,“是我娘给我起的。”
她的母亲出自前朝书香门第,前朝被颠覆以后,被抄了家,她也被卖到范氏为奴为婢。
而范思沅则是范氏家主醉酒后的结果。
范思沅并没有被范家承认,她娘也没有。她在范家依旧是最卑贱的下人,只有需要送来一个人给赵立斌做妾的时候,才会想到她。
宋惊落又一次开口:“现在你的生死,都在我一念之间。我只有一个问题要问你,今日你明明有机会告诉我们你所受的屈辱,你却选择了沉默,为什么?”
范思沅有好一会儿没反应过来她话中的意思,呆滞地转了一会眼珠,才说道:“因为就算说了,也是白费功夫。”
宋惊落沉默了一会儿,看向路夕绝,说道:“把她们带下去吧。”
路夕绝似乎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他露出一抹嘲讽的笑,示意星月把人带下去。
宋惊落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内心却并不平静。
眼前这个女子,显然已经失去了全部斗志,就算救了她,恐怕也活不了多久。所以在她看来,她没有必要为了这样的人放弃自己的机会。
她轻轻咬着牙,努力把自己心中的另一个声音压下去。
星月押着范思沅,从她眼前经过。范思沅没有看她,即便被押着,也依然呆呆地望着地面。
她的身影就快要在宋惊落眼中消失了。
宋惊落却忽然出声:“等等。”
路夕绝的表情有些疑惑,有些莫名地转向她。
她说:“表哥,我改主意了,我要救她。”
她的理智告诉她,这个人不能救,但是刚才她的眼神,实在太像前世的自己了。仿佛救了她,就是救了前世的自己。
路夕绝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说话,时间久到宋惊落以为他不会同意她这个决定。
他手中的茶杯碎成了两半,但他像是没有感觉到一般,带着几分自嘲笑道:“原来,你也会有恻隐之心。”
宋惊落一时没有明白他的意思,便没有说话。
路夕绝站起身,慢慢向门外走去,只留下一句话:“那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他的背影带有愤怒的意味,宋惊落有些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惹他不高兴了?
不过眼下显然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
她再一次走到范思沅跟前,说道:“我知道你现在很绝望,但是只绝望是没有用的。现在机会就摆在你面前,你明明有机会反抗,又为什么不呢?你死了是可以一了百了,但你的仇不会有人替你去报。他们一辈子都高高在上,而你一直到死都活在尘埃里。范氏的人看不起你,把你赶到冀州来任人欺辱,自己却留在淮都逍遥快活,你难道就不想问一句,凭什么?”
这番话振聋发聩,范思沅眼中终于有了几分神采。她连滚带爬地跪在宋惊落身前,说道:“你说得对,我还不能死,我要替我自己和我娘报仇!”
宋惊落叹了一口气,把她从地上扶起来,让她站立在自己面前,说道:“以后不要动辄在地上跪着,一个人卑躬屈膝久了,脊背就再也挺不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