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手写报告,熟悉的营养浓汤、熟悉的心理医生,还有吐真剂、测谎仪,这次居然还有电铃,每当我困到魂游天外时,电铃声骤然响起,困意顿时被迫消散得无影无踪。
我没法睡个整觉,也不知道在审讯室里待了多久,我甚至开始分不清对面坐着的审讯人员的脸,他们的五官好像在融化。唯有那一句问话十分清晰:“你到底有没有故意包庇犯人藏匿法器?”
在写过三份报告、努力和审讯人员辩白无果后,我认清情况了。我写的是什么压根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是否承认我故意包庇了犯人藏匿法器,承认我就是那个内奸、叛徒,可我真的不是,我不想承认,我想睡觉,可我不想承认,我明明无辜的,我觉得我可能会死在这里,然后依旧被安上一个叛徒的罪名,我不想死。
思绪在极致的混沌中融化,吐真剂注入留下的针眼很疼,营养汤也好像稀疏了很多,在短暂的梦里,我感受牙齿一颗颗地脱落,被铃声刺激清醒后舔到了满嘴的血腥味。
我数次梦到巨大的轰隆声,阳光无遮无拦地倾泻下来,当我眼睛适应了炽烈的光芒,我才发现那并不是阳光,而是浩大的魔力波动。长角的术士周身悬浮着无数白光符文,如此灿烂圣洁,他眼睛被灰白的粗糙亚麻布缠绕得严严实实,不知道为什么,我能感受到他亚麻布下的“目光”,如此悲悯,温柔。
我认为这是个梦,事实证明这似乎不只是个梦,房间确实是被削开了,阳光落在我身上,我打了个寒颤。
来救我的人不是长角术师,而是一位吸血鬼,那股阴冷、带着血腥味的气质,我一接近就知道,我认识的吸血鬼除了一个柯林爵士,也没谁了。
他怎么能复活得这么快?
“贝纳尔,好久不见。”
我好痛,好饿,好想睡觉。我懒得思考为什么要救我了,我只想睡觉。
不知道睡了多久,我终于有力气睁开眼,出奇的,我没感觉有多饿,房间很暗,又冷得像地窖,我坐起来,什么都看不清,张嘴试图喊一声,发出的声音沙哑得我自己都吓了一跳,声若蚊蝇,只有我自己能听见。
好难受。我摸上喉咙,再度尝试说话,还是说不了多大声音,努力从肺部压榨一点能带动声带发声的气流,换来的确实难言的沉默。
“贝纳尔先生。”熟悉的声音在寂静中响起,刹那间我以为我仍在梦中未曾醒来,“很高兴见到你还活着。”
我想说话,我说不了话,ctos继续说:“您在大楼里待了七天,鹿角会的成员,柯林爵士带着三位术士将您救了出来。”
柯林爵士我知道,可鹿角会又是什么鬼?我现在又在哪?
“您现在在鹿角会的秘密基地,这里很安全。您在光线昏暗的地方待了太久,需要时间适应正常环境下的光线。”
放你妈的屁吧ctos!有你的分机在这里就是最大的不安全好吧!不过……哎……
ctos为什么会在这?这里不应该早被警察们破门而入查抄了?
“贝纳尔,我不认为你是叛徒。经过我的分析,在警局乃至委员会之上,有人想要谋害你,污损你的名声,进而败坏维克玛警官夫妇的名誉。出于对法律与公义的尊重,我协助了鹿角会的行动计划。”
我难以置信,我的父母究竟得罪了什么人?他们明明是有口皆碑、还被委员会认证了的大好人,为什么在他们失踪后,居然有人想拿我当靶子打?
“柯林爵士是实力强大的吸血鬼,在警局中被处决的或许只是他用血肉铸造的傀儡。这次援救行动,是他主持。”
妈的……我只听说纯血异种难杀,没想到会这么难杀,复活起来跟闹着玩儿一样。
“现在您需要考虑的只有好好养病,恢复身体,谜底和真相还在远方等着您。”
我还有很多疑问,艾尔莎和席勒叔叔现在怎么样了?他们会不会受到牵连?我被鹿角会的人救走,现在网上应该到处都是我的通缉令吧,没准还有叛徒、内奸之类的指责,也许会把一些死去的人的罪名安在我头上……
我越想越失魂落魄,发现自己一点办法没有。我能有什么办法对抗委员会遮天的大手?
负责照顾我的是一位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的男孩,羊角,竖瞳,虽然乍一眼看着很可怕,几次接触下来,发现他的脾气真的像小羊一样,软绵绵的,表达友好的方式是用头上的角轻轻顶我。
日常吃的虽不是什么大鱼大肉,但是能喝到牛奶,吃到几块肉,休息两天后,我的哑症终于好了些,可以小声说话了。
和ctos恢复正常交流后,我第一时间确认自己现在在网上的消息,事实果真不出我所料,我在过去犯的混蛋事被掀了个底儿掉,堕落,无耻,酗酒,发疯,与异种勾结,暗中残害人类,抢小孩零食吃,我罪大恶极。
看着这些黑料,我才想起来我在神智昏聩的酗酒时光里干了什么。唔,严格来讲这些黑料说的大部分没有错,但我不觉得这是什么很了不得的大罪,我不就是爱喝酒然后发疯嚎哭?饿急眼了下跪讨饭吃?我都没伤害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