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唐浅喜有些不自在,反省自己刚刚是不是反应过了,伤了人家一片好心。
她对江承的印象停留在十一年前,江承外婆去世后,他就入伍参兵了,中间他应该回来过,但没什么人看到过他,包括唐浅喜。
她推断他回来过是因为虽然没人证,但却留下了物证。
大概是在他离开两年后的暑假,一日,唐浅喜早上起来发现院门外挂着一束野花。
野花野草相得益彰,灵动可爱,用一根细长的柳条捆扎起来。
熟悉的捆法,柳条绕三圈再穿过其中编起来收尾。她小时候经常采这些野花野草,然后让江承给她捆扎起来再带回家插在花瓶里。
唐浅喜至今都不明白他那一趟回来是干嘛的,摸着黑来,又摸着黑走,一个人没见,一句话没说,只留下那束野花,搞得跟地下组织似的,还以为是什么接头暗语,唐浅喜那会儿琢磨了好一阵子这花是啥意思。
最后,她放过自己,随便得出一个结论。
他大概是有点想她的。
再后来,她去市里上高中,又去外省上大学,关于江承这个人,可以说完全退出了她的人生。
童年的记忆最深刻也最容易被遗忘,就算那会儿关系再亲近,这么多年过去了,中间完全没有联系,现在再见面,两人也跟陌生人没什么区别了。
所以,对唐浅喜来说,眼下不是久别重逢的欢喜,反而因为这一层久远而不知深浅的关系,徒增了无言的尴尬。
“你脚踝活动一下看看痛得厉不厉害。”他说。
唐浅喜敷衍着照做了下,“还行,不太痛。”
江承看着她,没说话。
“之前就听我爸说你回来了,没想到这么巧我刚回来就遇上了。”唐浅喜笑着说:“你变化可真大,我差点没认出来。”
“唐叔刚见到我那会儿也这么说。”江承语气无波无澜。
有两秒无言,唐浅喜问:“你刚刚那么急是要去哪儿啊?”
言外之意很明显:你快走吧,别瞎扯客套废话了,这大风刮的,哪还有心思在这儿跟你叙八百年前的旧。
江承没回答,只撂下一句“你等我一下”就转身折回了咖啡店里。
很快,江承出来,手里拎着一个咖啡色纸袋和一个头盔,走到唐浅喜跟前,将头盔递给她。
“等我下。”说完,不等她回应,径自走向停在树下的摩托车。
唐浅喜看他取下挂在车头的黑色头盔,戴上,骑车过来。
“上来吧,送你回去。”他脚支着地停在她面前。
唐浅喜犹豫,同乘一辆摩托车,必定会有不可避免的肢体接触,还是和一个多年不见刚刚重逢的男人。
心里多少有点儿怪异……
恰在这时又落下一道闪,雷声撕心裂肺,眼看着就要落雨了,唐浅喜叹气,顾不得多想那些有的没的了。
“方便吗?”她客套地问了下,没等他回答就已经动作麻利地戴上头盔。
“顺路。”江承说:“我也回家。”
确实是顺路,两家在一条道上,中间就隔了十来户人家。
两人是近邻,小时候关系也不错,刚重逢确实会尴尬陌生些,但既然他们两个都回到了这里,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总是要相处的。
这样一想,这个顺风车搭得更是心安理得。
车座有些高,唐浅喜正纠结怎么坐上去,江承开了口:“扶着我。”
唐浅喜看着他的肩,搭上,踩着踏板侧坐上去。
刚坐上来又出现了问题,他这车后座没有扶手,她这个姿势扶着很没安全感,没个不小心就能被甩下去。
人身安全大过天。
唐浅喜盯着江承的腰咬咬牙,两手抓了上去,她感受到他身体颤了一下,腰腹收了紧,但她选择忽视,嘴上说着:“小江哥,我坐稳了。”
好像叫他一声“小江哥”就能化解两人之间的陌生,将男女之间暧昧的行为亲情化、合理化。
掩耳盗铃,自欺欺人罢了。
行驶在路上,江承的背挡了大部分的风。
看他肩宽,再结合手里掐着的腰,是典型的倒三角身材,以前他瘦,高个子只会更显得他瘦削单薄,现在十几年兵一当,整个人气质形象发生了大翻转。
唐浅喜看到他的第一眼,只觉得这男人可以狠狠代入她看过的糙汉文男主。
就是那种,看一眼要是不想跟他发生点儿什么都说不过去的男人。
唐浅喜有些讪讪,不该胡思乱想这些有的没的。
江承的T恤涌进了风,鼓动着蹭到了她的鼻尖。她闻到一丝香甜,这味道她很熟悉,小时候她就是被这甜蜜香气给勾了魂,三天两头往他家跑。
唐浅喜贴过去轻嗅了两下鼻子。
这人是腌入味儿了……
只在咖啡店坐一会儿是不会染上多少味道的,她想起她爸跟她说过江承退伍回来开了个店。
“那家咖啡店是你开的?”她很难不这样联想。
“什么?”江承没听清。
“我说!那家咖啡店是你开的?”唐浅喜大声问。
“怎么猜到的?”
他应该是笑了一下,唐浅喜感觉到他腰腹震颤了下。
“你身上!腌入味儿了!”
“……”
车上了坡道,一声响雷撕破天幕,黄豆粒般大的雨点落了下来,噼里啪啦砸在头盔上,唐浅喜觉得脑瓜仁嗡嗡的。
坡道地势高,唐浅喜偏头从坡道上看出去,海面上一片灰蒙蒙的,看着着实吓人,路边的细杆黄花像是经不住风雨摧残,东倒西歪的。
“先去我家避避雨。”
江承家就在前面,就近原则,是该去他家。
如果她坚持着要回家,两人都要成为落汤鸡,她无所谓,不过冲个澡的事儿,但人家好心送她,总不能让人家跟着遭殃,况且,人家当时也是急匆匆要赶着回来的,是因为她才耽误了会儿功夫。
“行。”唐浅喜喊了声。
说罢,大雨倾盆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