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在场的所有人都突然感受到了一股极其邪恶的黑魔法力量,从礼堂东侧某间小休息室爆发,迅速蔓延至礼堂前厅乃至整座学校。
整个礼堂都被这股强大的能量冲击得摇摇欲坠。
一道黑暗的漩涡在前厅中迅速形成,周身燃烧着黑暗气息的婴儿模样的恶魔降落人间。
“这么多人在欢迎我吗?”恶魔巴克斯环顾四周,笑意吟吟地说。
魔法教师们不禁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被这突如其来的恐怖存在所震惊。但很快,他们便意识到,新的威胁已经降临,一场更为残酷的战斗即将展开。
在没有人注意到的地方,多明尼卡起身悄悄离开了原地,去小房间逐间逐间地找艾卡德。
他在其中一间休息室看到了一个死去的吸血鬼和一只乌鸦,他久久地盯着插在吸血鬼后背的匕首,然后走上前将它拔了出来。
回到戴恩·弗莱贝格的身体时,艾卡德只觉腹部疼痛至极,体内的卵仿佛随时要破肚而出,他想起之前红女巫说的话,感觉恶魔的卵可能即将成熟。
安斯艾尔将玛琳娜击退,率众老师去攻击前厅北侧的几个吸血鬼后,艾卡德就趁着无人注意他,十分虚弱地跑到临近的一间休息室里,打算等婴孩一出来就掐死他。
他强撑着走到休息室里,就失去了全身的力气,躺倒在了地板上,随着时间的推移,内脏如同正在被捣碎一般,一种极度的痛苦开始在他身体里蔓延。
他的肚子以一种惊人的速度高高隆起,他感到胎儿在他的肚子里剧烈地躁动起来,仿佛要冲破这最后的束缚。
下一瞬间,体内已经完全觉醒的恶魔猛得撕开了他的肚皮,皮肉撕裂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伴随着一股喷涌而出的鲜血,成熟胎儿模样的恶魔从已经完全血肉模糊的腹腔中爬了起来。
他哈哈大笑,说我恶魔巴克斯又回来了,然后他回头看了一眼面色惨白、身体残破不堪的艾卡德,径直走出了休息室。
多明尼卡出现在这间休息室门口的时候,看到艾卡德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腹部破了一个大洞,肠肚外翻,鲜血从里面汩汩流出。
“你已经知道了吧。”
见到多明尼卡,艾卡德的目光先是落在他看不出表情的脸上,又落在他手中握着的匕首上,他将头转到一边,冷着脸说。
“知道什么?”多明尼卡明知故问。
“知道我就是你口中穷凶极恶的邪恶巫师艾卡德·卢赫特。”
“是,我已经知道了。”
“所以呢?你是来唾弃我的?还是来杀我的?”
“不,为什么这样想呢,我,我爱你啊…我深爱着你。”
艾卡德将头转过来看向他,目光中充满了不解,“即使我是艾卡德·卢赫特?”
多明尼卡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苦,“即使你是艾卡德·卢赫特。”
“即使我做了诸多不可原谅之事,与你的道德观完全相悖?”艾卡德追问道。
多明尼卡的目光更痛苦了,这一次他说:“艾卡德,我无法替那些死去的人和他们的亲人原谅你。”
他深深地看了艾卡德一眼,缓缓走近了艾卡德。艾卡德看着他手中紧握的匕首,眼神愈发冷峻。
但多明尼卡没有在艾卡德身边停下来,而是越过艾卡德走到了房间中央。
艾卡德听到蹲下来的多明尼卡突然把匕首扔到了一旁,然后他似乎在地上画着什么。但是艾卡德身体太虚弱了,他起不来,所以无法看到。多明尼卡画完,把艾卡德轻轻抱到了他画的那幅东西的中间。
他很久都没有说话,喉口仿佛涌动着汹涌的情绪浪潮,却又被死死压抑着。时间在沉默中缓缓流逝,漫长的等待仿佛让空气都凝结了。
随后,他将脸颊往怀中艾卡德的额头贴了贴,开口的声音喑哑得像是被砂纸磨砺过。
“你亲过我三次。
“如果说第一次是为了施展以吻封缄让我忘掉你去过男寝自习室,第二次是为了施展以吻封缄验证魔药课上制作的解除药水的效果,那第三次呢?刚才在这间休息室里,你没有对我说咒语,所以这一次只是单纯的亲吻吧?
“为什么突然亲我呢?我可以把那理解为是,因为嫉妒吗?
“所以你也是有点喜欢我的吧?”
艾卡德抿着嘴不说话。
多明尼卡就当他是默认了,他的眉宇间萦绕着化不开的温柔,他说:“我给你唱一首歌吧。”
艾卡德转开头闭上眼睛,极缓慢地呼出一口很长的气,他已经呼出的气多,吸进的气少了。
“唱什么歌,矫情。”
但是他心头泛起一丝隐秘的甜。
意识到这一点他迅速将不知道什么时候微微翘起的嘴角落下,吝啬于展露多余的情绪。
艾卡德想,多明尼卡没家没父母,放假了也没地方去,又那么缺钱,等结束这一切,他可以发发慈悲,把多明尼卡招回来,重新让他兼职庄园的男仆。
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多明尼卡说起以前说过的话,“我唱歌很好听的,长得又帅唱歌又好听,所以才被选上毕业晚会舞台剧表演的男主角。”
然后他唱起了第一次遇到艾卡德时唱的舞台剧片段。
唱罢一曲后,多明尼卡说:“暑假发生那件事情之后,因为太慌乱,为了躲你,大部分时间我都呆在杂物间里。有一天,我不慎碰倒了杂物间里一个搁在置物架边缘的魔法水晶球,我将它捡起来的时候,水晶球亮了起来,球壁上缓缓浮现出了一个魔法。
“叫做‘沧笙踏歌’。”
艾卡德猛地睁开了眼睛。
“估计是谁使用那个魔法水晶球占卜过那个魔法的使用方法,忘了消除吧。上面说,献祭者用自己的鲜血画一个魔法阵,坐在中间唱歌直到死去,就可以挽救相爱之人的生命。
“我想起来民间的传闻,赛莱斯特的国王中诅咒去世了,为了给他解除诅咒,王后没日没夜地守着丈夫的尸体唱歌,一直唱到呕出鲜血而死,也没有挽回国王的灵魂。”
多明尼卡看了看自己因为切口太深,还在渗血的手指,“你说,如果我一直唱下去,能不能挽救你的灵魂呢?”
说完,多明尼卡轻轻哼唱起了第二首歌,那是朱丽叶的唱段。
“啊,罗密欧,罗密欧!你为什么偏偏是罗密欧呢…”
“别唱了,别唱了…”
艾卡德挣扎着想要伸手捂住多明尼卡的嘴,但多明尼卡轻松将他的手臂箍在怀中,奄奄一息的他根本没有力气抗拒。
“我本来就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再死一次又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这么想不开要替我去死?”艾卡德气急败坏地说。
多明尼卡轻声笑起来,但目光却极近哀伤,“因为我爱你啊…艾卡德,我想帮你赎一点罪,这是我能做到最大的帮你的事了。”
他继续唱起第三首歌,那是赛莱斯特地区一首乡间的传统民谣,他曾在驾马车载着艾卡德回庄园的路上唱起过,那天是他的十八岁生日,他想着回去之后和艾卡德一起庆祝他的生日,一路上心情都很放松。
从那之后,好像就再没有那么轻快无忧的时刻了。
“艾卡德…等重新活过来,就不要再害人了…”
一首又一首,多明尼卡的歌声渐渐微弱,最后他彻底没了力气,永久地失去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