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绷的面皮抽动两下,游云开门都来不及关,几步上前,揪起连霄往门口推搡。
关忻急忙起身拽他:“云开,放手,你发什么疯!”
“我发疯,你说我发疯?!”关忻的斥责比寒风鞭打脸面还疼,可他舍不得朝关忻大呼小叫,扭头横眉竖目龇牙连霄,“你跑这儿来睡什么觉,这他妈是你能呆的地儿吗,还不给我滚!”
连霄睨了他一眼,拨开他的手,岿然不动,轻蔑的目光刺得游云开直跳脚,又要叫唤,被关忻拉到一边:“云开,别胡闹了!”
游云开眼看着关忻把门关上,是个不会放连霄离去的意思,惊怒交加;他冻了两个来小时,全靠体内烧着一团火,将他燃成蒸汽机,一味地找关忻,哪知找到的一刻真正的透心凉!
于是一开口酸气冲天:“哦,对,我大雪天顶风骑行两个小时就为了回来又发疯又胡闹!他妈的我老婆和我情敌都睡一块儿了,我还得冷静微笑给你们盖被吗!”
关忻今日经历太多,心神全在破处游走,游云开噼里啪啦一大堆,只听得一句“大雪天顶风骑行两个小时”,再看他涂了蜡似的紧白面皮、说话偶尔囫囵的吞音和吸鼻子的动作,条件反射地攥住游云开的手,果然冰冷,不由急道:“你骑自行车过来的?我不是告诉你我今天在市里住一晚吗!”
他不说还好,一说正中游云开痛脚,一把甩开关忻的手,指着连霄:“你不让我过来你让他过来?我要是不过来,是不是这辈子我都不会知道这个大雪夜你们两个在一起?”
关忻面色苍白:“我和连霄什么事儿都没有,你不就想知道这个吗?”
游云开愤然:“我信你,但我不信他没那个龌龊心思!”转头对连霄,“你要不要脸,话说到这份儿上还好意思赖着不走?”
“外面还下着大雪,你让他怎么走!”
游云开不可思议地瞪向关忻:“你是我老婆,怎么向着他说话!”
“云开,不要无理取闹——”
“你说什么?我无理取闹?那他来干什么?都分手八百年了不懂避嫌吗?赶明儿又闹上热搜!我这个正宫一年到头不见天日,他倒是霸着我老婆出尽风头!凭什么啊!”
游云开的委屈倾巢而出——他当然委屈,哪对情侣在一起了不来个官宣宣誓主权?OK,他们是gay,要背着父母,他认了,但他们的恋爱日常,所有的社交媒体关忻都不让发,“仅自己可见”都不行,宛如一场了无痕的春梦。可关忻又不是聂小倩,分明是实打实的呀!偶尔刷个软件还能看到关忻和连霄的cp推送,他气度再非凡,也是个凡人,七情六欲,五毒俱全,能忍到现在他都想给自己颁个奖状!
脸上热乎乎的,一抹脸,滚滚两行泪,开化了脸上的霜冻。关忻叹了口气,抬手给他揩去。当着连霄的面,游云开很不好意思,奓着眼低吼:“看什么看!”
连霄冷笑一声,拿起餐椅上的外套;关忻叫住他:“你干什么去?”
连霄说:“他有句话说对了,我还真盼着咱俩能破镜重圆。”
游云开才低下去的火焰蹭地拱起来,一发不可收拾,冲着关忻连声告状:“我就知道他居心不良!今天有他没我有我没他,你看着办吧!”
关忻心疲力竭,他坚壁清野太彻底,游云开一知半解,情有可原;可是连霄,他什么都知道,非得在这时候给他添堵——抬眼漠然空洞,对连霄说:“天一亮你就走。”
游云开青白着脸,扭身前往玄关:“那天亮之前我走!”
关忻一把拽住他:“云开,你别闹了好不好!”
“我说了,有他没我有我没他,你不是选他吗?”
“那如果是我和阿堇呢,你选谁!”
脱口而出的瞬间关忻就后悔了,何苦自取其辱,今天的屈辱受的还不够多吗?
游云开不由分说:“阿堇跟他能一样吗!”眉头拧得紧紧的,又说,“你和阿堇都聊什么了,怎么怪怪的,还引狼入室——”充满敌意地瞪了连霄一眼,不言而喻。
关忻内心的不甘萌动了一下,迅速消解成一汪自嘲,他自认问心无愧,奈何有口难言。徒有其表的冷静如同坟场的夕阳,晒着一片死寂。
关忻的手慢慢放开了游云开。
游云开不敢置信,低头看了看还残留掌温的袖口,再看向关忻:“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真要走,我不拦你,”关忻说,“要么就洗脸去,然后上床睡觉。”
“你!你以为我不敢走吗!”
“想走的人我从不强留,留也留不住。”
游云开牙根发紧,从没有任何一刻这般痛恨自己对关忻的爱,嘴有多硬心就多虚:“那你想让我留下吗!”
“你说呢?”
游云开一吸鼻子,自暴自弃地地脱掉羽绒服,抓着关忻就往卧室带;一想到卧室的主要功能,关忻不可自控地畏惧:“等等,你——”
“不是让我睡觉吗,你不跟我睡你要跟谁睡!”
关忻咎由自取哑口无言,连霄明白他的感受,上前一步刚要制止,被游云开一门板关在客厅,关门前留下一句咬牙切齿的:“我就留你到天亮!”
门关上锁,一回头,看到关忻呆立床前,游云开嘴一扁,抬起爪子撒娇耍赖凑到关忻眼前:“骑了一路车,呼呼灌风啊,冻得手指头都伸不直了,你还气我。”
面对那张床,关忻目光轻闪,喉结微动,呼吸有一瞬间的沉重,刻意收回眼神落在游云开指节通红的手上,心疼地捂了上去:“刚才你揪连霄衣领的时候可伸得挺直的。”
“你还好意思说他,”游云开得了老婆偏爱,心里舒坦不少,得寸进尺,“我还没问呢,连霄为什么会在这儿,还有,我去了医院找你,医院说你早就离职了——那你这些日子早出晚归的都在干嘛,你究竟还有多少事瞒着我?”
关忻避而不谈,松开手说:“你先睡吧,我、我去喝口水。”
“你要喝水?我给你倒,连霄没走之前你甭想出这个门!”
“诶——”
游云开出了卧室,一抬头只见连霄神情焦虑来回踱步,守护宝藏似的,急忙把卧室门关上,顺带给连霄甩了个白眼;连霄压根儿没在意这点不友好,透过开合的缝隙,看到关忻仍站在床边没动,心里有了计较,等游云开端着温水走过,他上前说道:“你要是真为关忻着想,就听我的,我去睡床,你跟他一起睡沙发。”
游云开仿佛听了一本天方夜谭:“你有病啊?我能容忍你玷污这里的空气,就够给关忻面子了,你还想睡我和关忻的床?连霄,清醒点,关忻现在是我老婆了,你亲手把他弄丢的,我不是你,我可不会把这么大个宝贝弄丢!”
连霄鸡同鸭讲,还被揭短,气得七窍生烟;游云开终于出了口恶气,声一哼,头一甩,洋洋自得进了卧室,把水递给关忻,不忘给情敌泼脏水:“外面那个电灯泡真碍眼,他要睡床,让我们睡沙发,以为我们是剧组的人啊,都得恭维他?你以后不许再跟他有瓜葛了!”
关忻接过水,没喝,握在手里焦虑不安,床他是坚决躺不下的,得想方设法糊弄游云开。
那厢游云开已经脱了衣服换上睡衣,回头看关忻没什么进展,催促:“老婆,愣着干嘛,换衣服睡觉啊。”
关忻清清嗓子:“你先睡,我去书房,还有论文没看完。”
“你都辞职了,睡醒了有大把时间可以看!”游云开怒意积攒,手上的衣物用力摔在床上,“你还有一大堆糊涂账没跟我解释明白呢,别以为我忘了!现在,我要你跟我一起睡觉!”
“云开——”
游云开忍无可忍,扑上去夺走水杯放床头柜上,把关忻重重压进床铺扒衣服:“我说,睡觉!”
“云开——住手!别——不要——不要!!”
关忻脑海中无限闪回那些难堪的场景,当时蒙着眼,看不到,感官被无限放大,那些绝望无助、不知所措与此刻如出一辙;可他的推拒一如火上浇油,游云开盛怒之下,动作更加强烈:“你他妈怎么回事?能跟连霄一起睡,不能跟我睡?关忻,你看清楚,我才是你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