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忻愣了下,张牙舞爪的火焰凝滞半空。刚要问“什么意思”;连霄直接打来了电话。
关忻犹豫一下,还是按下了接听键:“怎么回事,什么意思?”
连霄声音前所未有的严肃:“华堇居心叵测谎话连篇,你不要相信他。”
“理由?”
连霄说:“我现在忙,晚上当面聊。”
“我不会跟你见面的,要不然就在电话里说清楚,要不然就别说了。”
“没法在电话里说。”
关忻顿了下,压低声音:“你怕录音?”
“小心驶得万年船。”
“你活得真累,”关忻冷笑一声,“见面不可能,你爱说不说。”
他斩钉截铁地挂了电话。
……………………………………………………
游云开背着小背包,旅行青蛙似的,屁颠屁颠到了阿堇下榻的酒店,问明了房间号,轻车熟路上楼。
阿堇眼睛红成兔子,像被暴雨浇了个透心凉,颓废空洞地给他开了门:“你不用过来的。”
游云开闻到他浑身酒气,进了房间,更是烟雾缭绕,如坠仙境,可见度仅一米。扇着鼻子先去开了窗户通风,新鲜清凉的空气赶走满室污浊,露出房间真实面目,触目所及比上次更乱,根本无处落脚,茶几上十几只空酒罐,烟灰缸里烟头数不胜数,满到溢出,几只漏网之鱼掉在地上,给地毯烫出个洞。
游云开见状又是心疼又是着急,撂下背包帮他清理:“我再不过来你就要腌成啤酒鸭了,我知道你难受,但折腾自己也得有个度啊,连霄不会因此心疼你的,你这样儿只会让关心你的人难受!”
“大道理就别讲了,既然过来了,就陪我喝酒。”
游云开恨铁不成钢,□□起袖子,打开一罐酒说:“行,但你不许再喝了,你想喝,我替你喝!”
“诶,你!”
游云开一口气干了大半罐,眉目紧锁,露出痛苦面具,打了个悠长的嗝:“这破玩意儿这么难喝,你怎么喝得下去的啊。”
阿堇堆碎沙发里,又点了一根烟,忧郁惆怅:“真好,说明你没经历过痛彻心扉的难过,心里苦,酒就是甜的。”
游云开酸倒一排牙,虽然他觉得为连霄那个人渣伤心,很不值得,但阿堇现在需要切实的安慰,于是咽下对连霄的不满,说:“我点了粥,你得吃点东西。”
阿堇看着他,醉眼朦胧,面色酡红,像朵含苞待放的瘦菡萏,忽然笑了:“云开,生日快乐。”
游云开叹了口气:“你这样我可快乐不起来。”
“你过来,凌老师没说什么吗?”
“他也很担心你的,让我过来看看你。”
阿堇萎靡,苦笑一声:“你吃过镇江的醋吗?”游云开迷茫地摇头,跟不上他的思维,但只要他别再想连霄,就是谈宇宙大爆炸,游云开也能陪他胡扯下去,“镇江的醋是很温和的酸,不冲,甚至带着股甜丝丝的回甘——我对凌老师就是这种感觉。”
游云开说:“啊?”
阿堇继续说:“他人很好,你们都爱他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可是——我和他算情敌吧?我应该嫉妒他,但刚一提起劲儿,见到他,又泄气了,我就像丑陋的蛇虫畏惧火把,只能在阴沟里自我纠结。”
游云开郑重说:“连霄怎么把你PUA成这样儿了?阿堇,你不用跟关忻比,他很好,你也很好啊。”
“那他为什么不爱我?你呢?你不也是!”
游云开惊讶地瞪圆了眼睛,短短一句话高数题似的,干烧了他的CPU,直打磕巴:“阿堇,你、你醉了……”
“我没醉我没醉!”阿堇醉话连篇,摔打抱枕哭闹发泄,“连霄忘不了凌月明,那是他俩先遇上的,你呢,明明你先认识的我,可是你还是爱凌月明!”
“阿堇,这不一样,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但关忻——”
“上学的时候,你明明喜欢我!!”
游云开张大了嘴巴。
“我等着你鼓起勇气踏出这一步,可是你、你这个傻子——”阿堇一把揪过游云开的衣领,珠泪涟涟,“你为什么,没有意识到你喜欢我?”
阿堇湿润的双眸质问着游云开,游云开用力后仰弯折,几乎躺在了沙发扶手上,大脑一片空白,支支吾吾不成句。渐渐地,阿堇松开游云开,坐回身子捂住脸说:“对不起,我……我喝多了。”
游云开受到极大冲击,有些东西不能细想,巴不得这事儿翻篇。刚要说什么,门敲响了,缓解了气氛的焦灼,游云开起身去拿外卖,再回身时阿堇已捋顺仪表,又恢复了那副骄傲天鹅的姿态。
俩人沉默着喝了粥,吃完东西,游云开让阿堇回床上睡一会儿。阿堇打量着他,有些失落地问:“你要走了吗?”
“我把你这里收拾收拾,太乱了,”游云开说,“你睡一会儿吧,晚一点我叫你。”
阿堇释然般点点头,却没上床,而是从桌上的一堆文件夹里翻出一篇递给游云开:“喏,生日礼物。”
游云开擦着手接过来,有点高兴:“真有礼物呀,是什么呀?”
“三山的服设比赛,”阿堇说,“今年是第一届,估计你们学校还没收到消息呢,得了信儿再报名,创作时间就太紧了。”
游云开第一次感受到了信息差的伟大,兴奋地说:“太好了,我就在找比赛呢!”
阿堇淡淡一笑:“三山虽然整体发展不如洛伦佐,但在亚洲这片区域,势头不弱,勉强能跟洛伦佐平起平坐,你都能进洛伦佐的决赛,那三山更是大有可为了。”
“阿堇,谢谢你,这个礼物可帮了我大忙了!!”
阿堇说:“刚才我失态了,你别放心上。”
“你心情不好嘛,理解,”两个人默契地从危险的悬崖边回到平原,“你去睡一下,我六点要去跟关忻吃饭,五点就得走。”
阿堇通情达理地点头:“今天打扰了你们的约会,真是对不起。”
“别再道歉了,等你平静下心情,再想想怎么办,但我还是那句话,连霄他配不上你。”
阿堇笑了:“他也配不上凌老师。”
游云开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满足,嘿嘿笑着,片刻后神色真挚:“阿堇,你值得最好的。”
阿堇倒头沉睡,游云开开始清理房间,摆齐瓶瓶罐罐,叠好了衣裤鞋包,累得腰酸背痛,转眼快要五点。游云开叫醒阿堇,又给他订了晚餐。
阿堇去洗脸清醒,游云开穿好外套,背上背包,敲了敲洗手间的门:“我先走了,明天我再过来看你。”
嘈杂的水流声一刻不停,游云开以为阿堇没听到,又敲门说了一遍,仍没动静。游云开心中猛地一跳,推门闯入,只见阿堇把着池台,死死捂着嘴,压低咳嗽,指缝间鲜血淋漓。
…………………………………………
连霄对阿堇的评价让关忻心神不宁,理智上讲,阿堇比连霄有信誉多了,但哪怕万分之一的可能伤到游云开,关忻就不能不疑神疑鬼。
除此之外,白姨也回了话,说设计师最喜欢的一定是一把好剪刀,但考虑到给恋人送剪刀,寓意不太好,于是在白姨的推荐下,关忻定制了一对儿别具一格的剪刀手柄。手工产品需要工期,今天是送不出去了。但得知今天是游云开生日的白姨也准备了个礼物——一条口信,托关忻带给游云开,关忻一听,激动不已:“我替云开谢谢您了,他现在正需要这个!”
白姨笑说:“客气什么,我不过是传个信儿,云开是个好苗子,埋没了太可惜。不打扰你们,玩去吧。”
总算有个令人愉悦的消息,关忻放松心情,提前半个小时到了餐厅,在位置上安静等待。随着时间越来越近,游云开仍没消息,很不寻常——游云开可不是个能沉得住气的,他应该一出阿堇的房间,就给自己发微信说在路上了。
但又不好主动微信去问,好像很不善解人意似的。手机在指尖摆弄来回,突然游云开来了电话。
关忻立刻接起来:“云开,你到哪儿了?”
游云开声音疲惫:“老婆,我得放你鸽子了。”
“出什么事了?”
游云开叹了口气,回头看了眼急诊室里闭着眼睛苍白着脸打吊瓶的阿堇:“阿堇胃出血,我现在在医院呢,医生说要留院观察,我估计今晚都回不去了。”
“哪个医院?”
“你别过来了,医院又不是什么好地方。”游云开蔫巴巴的,“对不起啊。”
“这又不是你能控制的,”关忻说,“真不用我过去?”
“我得看着点滴,离不开,阿堇……你还是别让他看见比较好。”关忻表示理解,游云开撒娇,“想我的话,就看看那面镜子。”
“……”
关忻瞬间也没那么想了,火速撂下电话,看着面前空荡荡的餐桌,沉思一瞬,还是点了一份情侣套餐,打包带走。
等餐的时候,连霄又来了电话,关忻深思熟虑,谨慎起见,还是接起:“要么电话说,要么就闭嘴。”
“华堇怎么跟你说的,让你对我这么大敌意?”
关忻咬牙切齿:“他说,因为他,你跟我连朋友都没得做。连霄,你真够无耻的。”
“你骂我别的我都能忍,但这句我不认,”连霄说,“提出分手的不是我,是他,撒谎我出门被车轧死。”
“什么?”关忻懵了下,拧紧眉头,“他有什么必要——”
“现在我们能当面说了吗?被告也有辩护权吧。”听关忻仍在权衡,连霄一击致命,“难道你就不担心游云开?”
“……在哪儿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