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她们的报告,会议室的人陷入了沉思,曹明率先抛出问题,如果发现尸体的荒地不是第一现场,那就只可能在西边荒废的仓库,可两地相距甚远,从时间上看,这个假设并不成立。
“这只是我们的惯性思维,认为人是死在西边仓库,然后被搬到荒地的,可如果尸体会移动呢?或者说,那时的他还不算尸体。”
华代表让她接着说下去。
“根据鉴定中心提供的报告,尸体的伤口并不是同一时间造成的,切割伤先,钝器伤后,行动小组发现的时候只有轻微的尸僵现象,说明死亡时间小于一小时,这么看来,凶手确实无法在60分钟内将尸体从西边仓库转移到郊外荒地。”
她在白板上画出示意图。
“可尸体腹部的伤口和脚踝处的淤血怎么解释呢?荒地不符合倒吊的条件,第一现场一定在室内,并且是具备一定高度的室内。”
叶文新打开尸检报告,对尸体脚踝处的伤口大作分析。
“绳结无法造成这样的压迫痕迹,鉴定中心在伤口处发现了氧化铁的水合物,这分明是铁锈,他是被铁链吊起来的。”
“而且是规格稍大的工业铁链。”曹明似乎理通了思路,让喻子念细说尸体是怎么做到移动的。
“西边荒废的仓库原本是郊外工业园的储备仓库,因为产能原因,连着多辆大型货车一起闲置了,我所说的移动,关键就在于此。”
“你是说,他被倒吊在行驶的货车里?”一直保持沉默的张政雄此时也忍不住开口了。
“这只是我的猜想,因为在工业园居多的地带,没人会留意一辆货车,加上是夜晚,货车完全有理由使用路边的临时停靠点,旁人顶多认为是长途驾驶的司机在休息。”
她们在现场找到了很多痕迹,包括异常的车胎印,叶文新一一将照片贴在白板上,鉴定中心的代表见了,支持她们的观点。
“尸体伤口的血液流向不属于常规流向,腹部的切割伤尤为明显,这么看来,应该是驾驶途中的颠簸造成的,再者,从瞳孔反应的角度分析,死者死前处于阴暗的封闭空间,就算是晚上,视觉细胞对光线的采集所呈现出来的结果可是截然不同的。”
喻子念表示感谢,最后对嫌疑人特征作出总结。
“凶手男,左撇子,年龄40~50岁左右,身高在175~185cm之间,体重介于75~79kg,先前可能从事于郊外的工业园,是个经验丰富的货车司机,性格傲慢,有虐待倾向。”
不对,还有疑点。
她脑海里仍是密密麻麻的箭头和线索。
死者为什么要逃出病房?
凶手又是如何迅速定位死者的位置?
无论是从西边荒废的仓库还是郊外的工业园出发,这一切都像是有所准备。
难道局里真的有……
来不及梳理思路,她从座位弹起,头也不回地跑出会议室。
手机收到消息,李明出事了。
监控员说他昨天还好好的,今天下午突然性情大变,不仅攻击守卫员,还拼命用脑袋撞墙,说要拉人一起下地狱。
“去死啊!都去死吧,哈哈哈哈哈哈!”
他浑身是血,佝偻着身子,两个眼珠左右转动着,完全是一种奇异的体态。
几名守卫员压着他,他用指甲划伤他们的手臂,手指弯曲的程度像极了动物的爪子。
喻子念把冷水泼在他脸上,他依旧大吼大叫着,她蹲下与他面对面,大声道:“李明,你冷静一点。”
他眨眨眼,看清了眼前人,眼泪毫无征兆地就流了出来。
方才还在笑,这会突然哭了出来,周围的人怀疑他是不是疯了。
“死条子,你终于来了,你再不来我就要死了。”
“我说了你待在这死不了。”
脑袋的伤口血流不止,喻子念联系了医务人员,让他们帮忙做简单的处理。
“滚啊!别靠近我!”
他一脚踹倒为他包扎的医生。
“你给我冷静一点!”喻子念锁住他的双臂,让医生继续,“不想死就别乱动。”
“我要死了啊,我要死了。”
悲哀的哭腔像一首悠长婉转的提琴曲,琴弓在弦上来回摩擦,凄美的音符飘在空中,连欣赏它的人都染上了哀伤。
他发出尖叫,挣脱束缚,抢过医疗箱里的剪刀,对准自己的脖子。
“你干什么!”
喻子念让他不要轻举妄动。
突然的事变让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她让李明放下剪刀,他仰着脖子,已经有血流出来了。
“不要!”
她连忙后退一步。
“你想要什么?减刑?还是外出次数?”
他苦笑一声,说他只想活下去。
“下一个就轮到我了,我逃不掉的。”
什么?
他是怎么知道的?
太多信息混杂在一起,喻子念有点提不上气。
“你在这里很安全,我向你保证。”
泪水滑过扬起的嘴角,他到底是在哭还是笑呢?
“喻警官,我相信你,可我撑不住了。”
琴声戛然而止,又一个鲜活的生命,在她面前化为了尘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