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子念突然站住脚,噗呲一声大笑起来,清朗的笑声沿着空荡的街道一直延伸向前,为这冷清的夜晚添了一味调料。
“林老师,我也可以叫你之夏吗?”喻子念止不住笑,一句话愣是换了好几口气。
林之夏刷的一下红了脸,她迅速低下头,不敢看喻子念。
事发突然,她也没想这么多,反应过来的时候话已经说出口了。
“放心吧,我没觉得冒犯,只是林老师你从没这么叫过我,我有些好奇罢了。”
“我在书上看到的。”林之夏羞地抬不起头,视线一直围着鞋头绕啊绕,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说是这样可以拉进亲密关系。”
“什么书?”
林之夏使劲摇头,无论喻子念怎么问,她都不肯说。
在遇到喻子念之前,她从未了解过心理学,在她的认知里,这就和电影里的读心术一样。
为了公平竞争,她也买了一本书,名叫《读心术的秘密》,她硬着头皮读了一半,书里的内容多多少少还有些印象,所以才有了大厅里的那一幕。
要是被知道她在私底下偷偷看有关心理学的书,指不定会被捉弄一番,不行不行,一定不能说出去。
直到二人分别,喻子念都没问到书名,她站在十字路口,望着远方,在黄色的出租车彻底淡出视野后,才长叹一口气。
掌心仍在隐隐作痛,她迎着月光抬起左手,心里万分庆幸。
还以为感觉不到痛了呢。
回到家后,她轻手轻脚地关上门,本想悄无声息地回房洗漱,走到客厅时才发现陈婷婷一声不吭地坐在沙发上。
“干什么?吓谁呢?就算你明天没有早八,也该休息了。”喻子念不解地按下开关,灯光顿时填满了客厅。
陈婷婷一语不发,死死地盯着喻子念的左手。
她想痛骂她一番,甚至想出手揍她一顿。
喻子念手上的绷带就像一条毒蛇,吐着信子缠在她脖子上。
她想质问,想谴责,可喻子念满不在乎的态度就像一团棉花,无论陈婷婷怎样愤怒,她都不予反应。
和无数个夜晚一样,两人各忙各的,仿佛今晚的事情只是一个小插曲,时间一过就不复存在了。
“我想去滑雪。”陈婷婷冷不丁地冒出一句。
“可以啊,好久没去了,正好带你放松一下。”
喻子念的回答很自然,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她若无其事的样子让陈婷婷心里五味杂陈。
如果不是初三的一个下午她提早放学回家,撞见喻子念在厕所里用小刀割自己的手臂,她这辈子都不会发现喻子念的秘密。
疤痕一条一条地交错着,有深有浅,有长有短,藤蔓一般地缠在喻子念的手臂上。
15岁的她几乎要晕厥过去,她捂着想大叫的嘴巴,压抑从喉间涌上来的呜咽,眼泪不受控制地滑过脸颊,落在手背上。
三年过去了,她甚至还在思考当年该不该偷看那个小小的门缝,该不该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
于是高中开学的第一天,她就向学校提交了走读申请。
她害怕哪天回家后看见喻子念倒在血泊之中,害怕她再次被抛下,再次孤身一人。
她已经失去父亲了,她不能再失去喻子念。
“之夏姐姐呢?”陈婷婷吸了吸鼻子。
“这么晚了,当然是回去了。”
陈婷婷接着问:“她可以和我们一起去滑雪吗?”
喻子念没有立即回答,她瞥一眼陈婷婷,笑道:“什么时候你和她关系这么好了?”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在套我话?”
陈婷婷顿时觉得胸口沉闷,无力和心酸交织在一起,她不明白喻子念为什么总是一副无关紧要的样子,好像下一秒有子弹打来她都能谈笑风生一样。
“你们是不是早就认识了?”
“你们是谁?”
“林之夏!喻子念和林之夏!非要我全部说出来吗?”陈婷婷几乎是吼出来的。
“喻子念,你到底怎么了?先是情绪失控再是划伤自己,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今天分明是你先想动手的!”
话音刚落,喻子念的脸上明显笼上一层阴云,陈婷婷的回答的确出乎意料,她回忆这几天的行为细节,懊悔自己露出太多破绽。
“陈婷婷,我再一次警告你,我教你的那些是用来保护自己的,不是用来揣测我的。”
“揣测?喻子念我告诉你,我从来都不知道你要干什么,从来都不。”陈婷婷强忍着泪水,从牙缝中咬出最后四个字。
片刻寂静后,客厅里只剩喻子念一个人。
直到冰冷的洗澡水倾泻而下,她才觉得清醒多了。
她坐在床沿,按照叶文新的叮嘱,对伤口进行清理消毒,然后用干净的绷带重新包扎。
文新真是大惊小怪,这么点伤还要消毒包扎。
她撇撇嘴,倒在床上,不觉回想起从军时的事情。
其实她并不像局里人说的那样讨厌叶文新,她只是不想让叶文新落下话柄,毕竟她可是典型的反面教材。
想到这,她自嘲般地笑了,随后陷入深深的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