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子念当然没听到这句话,但她心里知道,张振雄确实很惯着自己。
她坐在车上,手指有节奏地在膝盖上敲打。
就在刚刚,她拨通了陈婷婷的电话,得知陈婷婷还在花店没回家,说是东西太多走不了。
本以为会看见陈婷婷哭丧个脸,骂天骂地的样子,但实际上,她撞见的却是两人低头靠在一起,有说有笑的画面。
“我不是说你们长得像,是你们都喜欢说谢谢这一点很像。”林之夏在陈婷婷的手机屏幕上比划着,笑着说。
陈婷婷一听,乐得合不上嘴:“我就说嘛,就没遇到过说我们长得像的人。”
两人交谈甚欢,谁都没发现有人抬手按住了门口的铃铛,更不会察觉那人正抱着双臂靠在门框上,两颗黑瞳像发现猎物的捕手一般,死死地凝视她们。
捕手已然就位,猎物的反应将决定她以何种方式出击,所以当被发现时,喻子念也只是扯起嘴角,大步走近,停在林之夏身前。
“你好呀,又见面啦。”
分明是轻快的语气词,但听者却不然。
不同于以往,喻子念今天换上了只有在特殊情况下才会穿的西装,一身正黑,胸前红色佩斯利花纹的领带像是一朵永不凋零的玫瑰,肆意地生长。
林之夏不受控制地咽口水,她受不了这样的目光,一双墨色的眼睛像是要把她看穿一样,可那抹艳丽又危险的红让她移不开眼,就像带刺的藤蔓,一圈一圈地缠住她,她动弹不得,连呼吸都要被剥夺。
她快受不了了。
“哇靠!你走路不带声的?”陈婷婷一把推开喻子念,嘴巴像机关枪一样突突地开始骂,“你干什么,啊?一副要杀人的表情,笑得那么瘆人,别吓到我们店长姐姐了。”
她把林之夏护在身后,朝喻子念瞪了一眼。
三人就着这个姿势僵持着。
还是喻子念没忍住先笑出声来:“好了,既然已经拿到花了,我们就回家吧。”
她背起画板,向林之夏挥手:“那我们就先走了。”
陈婷婷抱着花,一步一步跟在后面,走到门口才回头说:“店长姐姐,我们先走了。”
林之夏站在原地,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回复:“……好。”
本以为从此以后与二人再没联系,谁知道当天晚上就收到了陈婷婷的好友申请。
犹豫之下,林之夏还是点了通过。
没有遭到想象中的信息轰炸,倒是第二天碰到了陈婷婷本人。
“店长姐姐,我来找你玩了。”陈婷婷一蹦一跳地和林之夏打招呼。
林之夏放下喷壶和剪刀,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刚想起身倒水就被陈婷婷拦住。
“店长姐姐,你忙你的,不用管我。”陈婷婷取下脖子上的相机,对着店内就是一顿拍。
这色彩!这采光!这结构!
太完美了!
陈婷婷感觉自己要晕过去了。
林之夏也感觉自己要晕过去了。
她没想到陈婷婷会拿起相机对着店内拍,哪怕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会惧怕镜头和相机的快门声,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
“婷婷,你姐姐前段时间在哪里呀?”
知道问的是喻子念,陈婷婷放下相机,想了一会才回答:“前段时间?店长姐姐你问这个干嘛?”
林之夏心头一紧,下意识地攥着衣角。
果然,太直接了吗?
好在陈婷婷一心放在构图和调光上,没注意林之夏异样的表情:“她啊,好像去她朋友家里了,估计是玩吧。”
“哦……这样啊。”林之夏松一口气,不敢往下问了,她偏过头,整理好心情,又继续浇水修枝了。
“店长姐姐,看这里。”
剪刀刚下去,枝叶断裂的声音就和相机的快门声重合在一起。
林之夏回头看,黑漆漆的镜头正对着自己。
那一瞬间,她仿佛又回到了潮湿拥挤的小黑屋,里面坐着和她一样的女人,无望又无助,只有起伏的胸膛能证明她们还活着。
每次有穿着条纹衣服的男人进来时,就会有人被拉出去,小黑屋的隔音并不好,外面的辱骂和鞭打里面听得清清楚楚。
有次她试图逃跑,却被条纹男人发现,她数不清有多少拳头落在身上,也不记得到底昏迷了多久,唯一清晰的记忆就是她一\丝\不\挂\地躺在地上,条纹男人拿着相机对着她,耳边除了快门声什么都听不到了。
他说,如果再要逃跑,他就把这些照片发出去。
此时的陈婷婷并没感到不对劲,直到听见清脆的铃铛声和喻子念的那一句:
“把镜头放下!”
陈婷婷先是一愣,随后才发现林之夏手里的剪刀落在地上,脸没了血色,整个人摇摇欲坠的,她明显被吓到了,想要伸手去扶林之夏:“店长……姐姐?”
“我说了把你的镜头放下!”喻子念大喝一声,冲上去把相机夺走,用自己的身体接住倒下的林之夏。
在无尽的黑袭来前,林之夏又坠入了温暖的怀抱。
就像她们第一次见面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