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他小人之实也有君子行藏
青玊感觉到了一阵摇晃和颠簸。头很沉,沉得她想睁开眼却睁不开。
“阿玊!”一声呼唤暗暗压着声。一张宽大温暖的手掌攀上了她的脸,轻轻地拍着,无济于事。于是这只手又掐住了青玊的人中。直掐了三次,青玊终于悠悠转醒。
头还是昏沉,眼皮还在打颤,青玊毫无力气地觑了一眼,眼神还不太聚焦,但模糊中却也知道是张歧川依稀的脸。
只觑了一眼又盍眼昏沉沉睡了过去。
睡了不知道多久,胃里一阵疼痛扯过了她大半个身子,将青玊给疼醒了。胃里空荡荡的,她饿,咽下一口唾沫,想要慰藉那空荡荡的胃,却于事无补。
“饿了吧?”这是张歧川的嘶哑的压低了的声音。
因为疼痛,青玊这会子彻底醒了。
青玊点点头,这才发现自己被粗绳绑缚在身后,嘴里也被塞着布团。她想说话。却说不出来。
张歧川从衽中摸出一个油纸封,里面包着一个窝窝头。
“我只有这个了,拿给你吃——我要把你嘴里的布团拿掉了,你别高声呼喊。”张歧川压着嗓子说话。
青玊点点头。
张歧川用力拔出塞在她舌下的布团。
“你绑着我做什么?”刚质问出这句话,“张歧川,你疯了!”这句还没问出口,却被张歧川捂住了嘴。“你小电声儿,让车夫他们听见了。”
果然车停了下来。
张歧川慌忙将窝窝头又塞进衽内,从胸口处抽出一块布团塞进自己的嘴里,双手捉住身旁的一截绳索,又反剪到背后。
就在他做好这一切的那一瞬,车帘子被褰开了。
尚长甫探头进来看了一眼,见两人都醒了,青玊嘴里的布团被她吐了出来。尚长甫还以为她是自己用舌抵出了布团,只匆匆又将布团塞回她的口中。他并未检查两人被绑在身后的双手。若他仔细一些,定能发现张歧川早已挣脱了束缚。
尚长甫退了出去,马车复又跑了起来。
青玊这才明白原来,原来绑架了她的不是张歧川而是这个尚长甫尚大人。而张歧川显然有备而来,他到底活了三世,所以才能挣脱束缚的吧!
这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中。他为何要将计就计呢?尚长甫要绑他们去哪里呢?
张歧川恢复如常,他松了嘴里的布团,重又解开困在青玊嘴里束缚。将那个仅剩的窝窝头一点点喂到她嘴边。
青玊猜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她终于知道不能声张。她张开嘴一小口一小口地吃掉喂到自己嘴边的窝窝头。总算给胃一个交待。
吃完,张岐川又将青玊的嘴给堵上。他小心翼翼的,以免弄掉青玊唇上粘着的假胡子。
又行了一个时辰的路,这时,天色向晚。车把式点燃了火把。
青玊将头探出窗外,隐隐看见前方一座军营,营中亮着星星点点的灯火。转头向后看去,身后还尚有三辆歪歪斜斜马车,想必拖着的是张岐川的部下。
张岐川只好又整齐活了。他把布团抵在舌头之下,双手拿起断成两截的绳索,麻利地打了两个结,双手背到背后,伶俐地穿过绳结。看上去毫无破绽。
没多久马车停了下来。想必到辕门了。
“下车!”只听尚长甫一声喝。
张岐川首当其冲下了马车,青玊跟在他身后。辕门外等着他们的居然是哥舒翰和雷泰诺。他二人穿着甲胄,神气活现地杵在辕门外。
青玊见过他二人,是以认得。
只听哥舒翰朗声道:“没想到尚将军还真是讲信用。说将他几人送给本王还真送来了。”说的却是一口流利的汉话。
尚长甫敷衍的拱了拱手,睨着眼神傲然道。“我如约将人带到了,三王爷答应我归还两座城池,还请三王爷践诺!”
原来张岐川还值两座城池。原来这尚长甫还有点民族气节,居然傲视萧国的三王爷哥舒翰。
“两座城池而已,好说好说!”哥舒翰摸着自己的下巴上的髭须漫不经心地回说到。“尚大人要不要入我军营喝杯羊奶,吃个晚饭再走?”
哥舒翰嘴上说“好说好说”,可是却始终不说归还的具体城池,归还时间及地点。
尚长甫才只自己上当了。当初他想让哥舒翰先归还城池,再交出张岐川一众人,以防哥舒翰使诈。谁知哥舒翰不同意,让尚长甫先交人,他再给城池。
再加上副将方霆玉在一旁拱火,说信得过哥舒翰人品,倒不必担心他出尔反尔。于是乎尚长甫捉了张岐川及其部下,亲自给送了过来。
此刻,尚长甫悔不当初,他直将后槽牙咬得邦邦响,只能认栽,算自己倒霉。垂头丧气领着亲随原路而返。
“张大人,我们交手这么多回,也算是旧相识了。可今日才算正式识荆,幸甚之至啊!”哥舒翰一边说一边细细打量起张岐川来。他露出我甚惜其才的表情,可是瞬间又换了一副你不自量力的表情。
“来人呀!将张岐川张大人牵进斗兽场!”说完,他又哈哈朗声笑起来,“这就是与我作对的下场。”
斗兽场?青玊脑子里浮现出近几年看的小说里的斗兽场来。里面豢养着财狼和熊罴,武功高强之人可能斗得过一匹财狼或者一头熊罴,但是赤手空拳要斗它数头凶兽,胜算几无可能,瞬间就能被撕灭。
张岐川虽然有小人之实,但也有君子行藏,想起这些年她二人的交往,青玊心中升起一股绝难割舍的悲悯之心。当下便想大喝一声:“放开他!让我去!”
只是想说却说不出话来,原来她的嘴被堵住了。那布团塞在了她的舌头下面,她吐不出来。
望着尚长甫骑着马匹渐渐远去的身影,哥舒翰又发话了。“将他们一个个都推入斗兽场中。”
尚长甫听了心中只发寒意,大热天里不禁打了个寒战。张岐川,别怪我无情,谁让你贪心不足夺我兵权。
除了张岐川之外,其余被绑缚之人各个都拼死挣扎。
青玊一扭头看见张岐川凛然自若,毫不反抗,不知道他是准备慷慨赴死,还是活了三世早知自己会全身而退。后者的可能性会更大吧,于是青玊便也放弃抵抗。
众人被几位士卒推搡着进了军营,被带到一座大帐篷里。接着,哥舒翰的士兵退下只剩下张歧川青玊她们。
青玊用鼻子发出嗯嗯呀呀的声音示意张歧川替他们松绑,张歧川轻松将双手从绳套中穿出,拔掉自己口中的布团,麻利地从袖中掏出一把短刃来,逐一挑断了束缚几人的绳索。
众人重获自由。魏长桓压低声音问:“大人,我们冲出去,抢了他们的马匹逃跑,或许还有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