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肃山得病的人太多了,药根本不够。神医找到了我,他问我愿不愿意下山帮他去寻炼丹的药材,我自然是愿意。可我悄悄下了山才发现,不知何时疫病已经蔓延到了武陵城中。我当时很害怕,又觉得有些许快意,是他们封死了上山路,也是他们困死了自己。”
“那人让你找的是什么药材?”
邱业执思索了一下,“……都是寻常药草,桑叶、细辛这些,城中便有。”
“你也不觉得奇怪吗,这些寻常药草是怎么能治好疫病的?”安禾声音带着冷意,他面无表情的说道。
邱业执却突然情绪激动,“肯定会有其他的药材啊,神医怎么会骗人!他不仅救了我们,甚至听到城中瘟疫也毫不犹豫的要伸手相助,这样的人有什么值得怀疑的理由?”
“好,那我问你,”安禾看向邱业执,“既然你说你的母亲染了疫病,你与她同屋同食为何还能自由走动?肃山既然封山,这个神医又是从什么地方上的山。他这么巧合出现在了山上,还正巧带着可以解疫病的丹药,真的说得过去吗?”
每句话都如同钢刃,一刀刀朝他袭来,邱业执脑中杂乱无比,他勉强压抑着喉间的痛楚,捂着头低喊,“别说了!我不知道……神医不会骗人!”
“冷静!看着我。”安禾站在他面前,手按在了他的肩膀,只是静静地注视着他。眼眸中流光一闪,邱业执瞬时间安静了下来,他怔怔地盯着安禾一双异色的瞳孔,恢复了平静。
“是……是我太激动了,可能那时我年纪还小,很多事记不清了。”
安禾嗯了一声,“或许是今天发生了太多事,你先歇着吧,我会替你守夜的,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见邱业执点头,安禾松开了他,看着他躺了下来,逐渐合上了眼。
门被从外面悄然打开。安禾并未回头,任由身后人逐渐接近了他们。
“神子。”那人身材矮小,低声朝安禾说道。
安禾点了点头,而后那人便从衣袍底下取出一支玉管放在了嘴边。
水流声伴着风雪充斥了房间,泉水穿破门窗,从四面八方涌入了屋子,水位直漫过了床铺。安禾站在水中,朝着身裹衣袍的人说,“留神不要让他醒过来。”
而后,安禾便俯下身,任由自己浸没在了无尽的泉水当中——
有树丛环绕着他,有孩子的声音。
安禾勉力睁开眼,只看到了一片漆黑的洞穴,他的身旁好像有很多人。
“神医大人,我们怎么做才能帮到您?”
他听到一个声音从自己口中传出,而后是前仆后继的附和,都是孩子的声音,充斥在洞穴之中。
“你们——丹药,都下山……给他们——”
声音断断续续的,高台上的人一片模糊,看不清分毫。
安禾猛力按紧了手臂,低喝一声:“不够!”
霎时传来水流激荡,四肢百骸都要被冲散一般。他拼尽全力站在了原地。
视野突然变得清晰,有人站在他面前说话,手里拿着几颗红色的药丸,“你便把这个带回去,带给他们,只有把这个交给那些大人物,才能真正的拯救苍生。去皇城找……”
后面的话逐渐听不清,安禾勉力抬起头,顺着那个手臂逐渐看向眼前的人。
眼前出现了一个极为眼熟的面孔,苍白,干涸,那个人突然拉住了他的手臂,死死地拽着,灰白浑浊的瞳孔紧紧的盯着他,逐渐和回忆中那张扭曲的脸孔交叠。
“就是你吧……我一定会找到你!杀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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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子!”
安禾猛地睁开双眼,那张怪异得几乎要破灭的面容似乎就在眼前。他环顾四周,还是那间屋子,面前人担忧的看向他。
安禾缓了缓,说:“我没事,已经找到了。”
“那就好,这人也一直在沉睡,没有误事。”
安禾点头,“好。你早些动身和他们汇合吧,虎巍关要派驻兵前来,这些日子就不要再出来了。”
那个衣袍人没有犹豫,立刻说道:“是。”
安禾看着那人离去的背影,张了张嘴,片刻才吐出几个字,“保护好自己。”
那个衣袍人猛然回头,面具之下的双眼满是动容,颤声开口,“……您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