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至黄昏时分,气温骤降。陈炽领着弟兄们在关口已经候了两个时辰,他望了一眼城门外空无一人的马道,又朝身旁的士兵低声问道:“主将那边什么情况?邱大人未到他也不到?”
未等士兵回答,一顶小轿出现在了队伍前方,陈炽一眼就看到了车轿旁穿着虎巍关服制的安禾。安禾淡定的站在队伍中,冲他使了眼神。陈炽迅速反应了过来,点头领会。
又过了一阵,路尽头出现了一驾马车,行至关口,被例行检查的士兵拦在了门前。见半天没有动静,陈炽迎了上去。
那驾马车制式华贵,就立在门前动也不动,连赶车的仆从都是一身精织裘衣,一脸眼高于顶的神色。
陈炽先开了口,“怎么了?”
“回大人,”盘查的士兵说,“按例马车不能直接通过虎巍关,但这位大人却迟迟不肯下轿。”
陈炽面不改色的听完,朝着车轿内说:“邱大人,马车排查一直是惯例,边关不似都城,也是为了您的安危着想,若是排查不当让有心人钻了空子,弟兄们都不好交差。”
“啧。”马车里传来极不耐烦的动静,而后一只手撩开了车帘。那只手上带着几个镶玉扳指,指着陈炽,“你又说了算数?”
陈炽依旧面色平稳,说:“属下虎巍关副将,陈炽。”
马车里沉默片刻,那人开了口,“落轿。”
车轿旁的小厮立马躬身跪于轿前,任由一双虎纹长靴踏在了背上。
邱业执踏着小厮的背下了马车,他环视一周,皱起了眉,“这什么破地方,护卫呢?”
他用长靴点了点地,而后家仆竟从马车后面取出一卷锦布,弯腰铺在了邱业执面前的地上,一路铺开。
陈炽低头掩盖眼中的诧异,“邱大人,还请您先移步入关,还有交接事宜要处理,边关天寒,不宜在外面久待。”
正说着,关口风渐渐大了起来,寒气侵体,沙尘卷过鞋面。邱业执冷哼一声,一甩衣袖越过了陈炽朝里走去。
邱业执刚进虎巍关,就看到面前队伍中明晃晃的一顶小轿,他登时回过头,指着那顶小轿,“这又是怎么回事?”
安禾和陈炽对视一眼,及时迎了过来,“大人感了风寒,仍未痊愈,恐不能露面。”
适时轿中传来几声咳嗽,接着是一道略显虚弱的声音:“还请邱大人见谅……这病一来就是个把月,也瞧不出是不是疫病,实在不能轻易和人接触。”
一听疫病二字,邱业执厌恶的用袖子掩住了口鼻,“罢了。郑大人东西交给我择日就回都城吧,皇上还等着你回去禀告。”
轿中又咳了几声,安禾上前两步,递上了锦盒。
邱业执没伸手接,而是让身旁的家仆接过打开。他看了一眼,点了点头,便旁若无人的朝道中走去,离远了还有断断续续的他和家仆交谈的声音传来。
“……盒子丢了,精火烧一遍再给我,真是晦气。”
“……”
陈炽留给安禾一个无可奈何的眼神,而后随着那条锦布铺的道跟了上去。
“该回了,大人。”安禾朝轿子里的人说道。
等了片刻没有回应,他便抬手,示意士兵抬轿启程,自己慢慢的跟在后面。
一切都如顾淮所说的十分顺利,郑彦为了活命格外配合,虎符也在人前顺利交接,连邱业执都和他们判断的一致,丝毫不过问其余的事……但这种不祥的预感又是什么,是一切都发生得太过顺遂了吗?
第一场冬雪来得很急,不过一个晚上,树梢便凝满了寒霜。
安禾披上外衣,推开了门。
院中白茫茫一片晃得人睁不开眼。尚在睡梦中的穆千嘟囔了一声转了个身。安禾回头看了一眼,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
他拿着一个小口袋,随手装了点落在台阶上的雪,揣进了袖中,而后踏着厚厚的积雪出了门。
昨夜雪下得很大,一脚踩进去几乎没过了脚踝。也不知是不是记忆作祟,左腿又惯性似得传来一阵隐痛。安禾放慢了脚步,一直到议事营帐外。门口的士兵见他也并未阻拦,将人放了进去。
里面传来一声音调突然拔高的质问:“我说定这里就是这里,你究竟有什么权利质疑?”
安禾正准备掀帘的动作一顿,而后便放下了手站到了一边。他待了一会,在确定里面没有什么动静之后又走了出来。
口袋里的雪已经化了,濡湿了一小片袖口。安禾抽出口袋随手扔在了一边,而后朝另一个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