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且行朝皇上身后看了看,却没见着有随从跟着,只有今日当班的成穗一脸为难的站在远处,手中还捧着一件明黄色的外袍。
成穗哪曾见过这场面,焦急又无可奈何的看着,也不敢往前凑。见张且行朝他招手后,才三两步走到跟前。
张且行取过成穗怀里的龙袍,便让他退下了。
别说成穗,哪怕是张且行现在也摸不清,为何皇上会独自前来容断堂,甚至没有任何人通传。
“张意犹。”
突然听到有人叫他,张且行猛地回过神,才发现小皇帝已经盯着他很久了,而且一副眉头紧锁的模样,是即将发怒前的征兆。
张且行暗叹一声,像是等待一般微微垂首,放弃了辩解的机会。
“惺惺作态。”小皇帝眯着眼睛,带着醉意惺忪的眼神落在张且行身上,而后缓缓开了口,“听闻夜盗凤止殿的贼人被钦差阁捕获后,在这个地方又逃了,还跟着容断堂的一个当差。昨夜出了这样大的事,你身为廷尉不上报反倒深夜入王爷府密谈,张意犹,你胆子不小啊,你以为你现在这个样子朕便会放过你?”
张且行一愣,旋即合上了眼,“臣听凭皇上处置。”
“好哇,你还真是油盐不进。”小皇帝视线落在了不远处那块沾了血的案板上,突然一拍手,“对了,刚才那个侍从叫什么来着,成穗?不若就让他替你受了这份过失,你怎么看?”
张且行捏紧了拳头,隔着衣袖都能看到手臂的颤抖,他将手中的龙袍捧到皇上身前,“皇上您喝醉了,今夜值守容断堂的只有我一人而已。今夜风大,您将龙袍穿上吧。”
皇帝猛地将龙袍甩开,带着醉意指着他便骂道:“张意犹你装得一副什么清高样!低着头把破烂当宝贝什么都想拾,还以为自己拿得起放得下,你好生可笑。为了最后一丝所谓的底线,平白搭进去所有人,我若是你,早就羞愧而死了,还会在这摆什么不染浊世的模样?”
他说着,不知怎么便笑了,一边看着张且行愈发难看的脸色,缓步走到了他跟前,“我怎么记得你以前不是这副样子来着?当初大魁天下的张大人那股子意气风发去了哪里,是跟我大哥一起死了吗?”
“哦,差点忘了,你曾是大皇子的伴读,有他罩着你,当初才敢对我这么放肆,现在他一个死人,什么都做不了了,张大人这才终于怕了。”
张且行紧抿着嘴,终究是没有再说一句话,只是沉默着将落在地上的龙袍捡了起来。
那股明黄色扎眼得厉害,梁靖玺仿若泄了气一般嗤笑了出声,他扯过衣袍重新披在身上,冷声开口道:“朕命你三日内,将逃犯追捕回宫,否则容断堂从上到下,全部抄斩。”
说罢便振袖离开,张且行拱礼而送,看不清的思绪深埋夜色之间。
“张意犹!”
朦胧景致之间,他仿佛听见有人叫他,张且行回过头左右看了看,一直到将视线放低才终于看到了喊他的人。
来人身高只及他腰间,叉着腰质问他的气势足有一丈高,“我问你,大哥为什么每天都跟你待在一起?”
张且行蹲下身,“小殿下,臣是太子殿下伴读,自然要每天随侍左右。等小殿下到了年岁,也会同太子殿下一样入学堂的。”
“入学堂就有伴读?”小殿下问道,抬手指着张且行,“那我要你做我的伴读,你陪我玩。”
张且行失笑,依旧耐心的说:“小殿下,学堂不能用来玩闹,而且等小殿下长大,会有各地的人才争抢着为您效力,臣恐不能胜任。”
“你不愿意?”小殿下一下子瞪大了眼睛,那副模样好像下一秒就能哭出来。可他没有哭,只是用着比刚才更大的声音朝张且行喊到:“你骗我!他们都说大哥是最厉害的,那他的伴读也肯定是最好的。你说的好听,就是不愿意做我的伴读,我要告诉父皇去!”
张且行被说得一愣,回过神小殿下已经迈开腿跑出去老远了,他有些无奈的摇摇头,没有去追。
“张意犹。”
有人用同样的话在叫他,语气却截然相反。那是极好听的声音,清冽而温柔,总带着些笑意。
张且行没有回头,听着身后脚步声逐渐走近,唤道:“太子殿下。”
“靖玺有些顽皮,没难为你吧。”
张且行浅笑道:“殿下放心,小殿下性子直率,臣十分喜爱。”
“那便好。若是他还这般无理取闹,你只管搬我名号出来便是。”
“好。”张且行忍俊不禁的答应了下来,“殿下现在是要往学堂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