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啊,编号747,让你给我编点档案补上去,补好了没?”
方鹤旻边赶路边和陈老板打着电话。
“补了,补了。你没事又弄了个新编号干啥,之前那个不用得好好的?”
地下电轨轰鸣而至,通话的两人默契地闭了嘴。
等到震耳欲聋的声响随着电轨的远去渐小,方鹤旻这才回答:“之前的离异带一娃,不合适。”
被电轨拦住的人群又开始向前涌动,方鹤旻顺着人流横跨轨道,步入了下城区被划为黑区的地方。
这是一个可以丢弃守则,释放情绪,奔赴糜烂的地狱天堂。
“行吧,”陈老板不理解,他打着哈欠:“你让我盯着的那个芯脑人,叫刘顺的。现在还在世界和平待着呢,照片资料发你咯。我快困死啦,接下来你自己搞定,我睡去了。”
“世界和平”——陈老板在黑区中央地段开的一家酒吧,彩灯牌匾是陈老板用电子毛笔拟书法龙飞凤舞提下的。
门口两个迎客的小机器人顶着两坨腮红,举着手里的蒲扇滑稽地挥舞着欢迎新客人的到来。
方鹤旻查看着陈老板发来的资料,目光在“世界和平”扫了一圈便快速锁定了刘顺的位置。
他此时正在一楼的热舞区,跟人勾肩搭背聊着天,眼神时不时往台上的舞者身上飘去。
曲目结束,围着舞台的人群兴奋地喊着“再来一首”,纷纷自觉往台子边的打赏筐里投掷钱币——这是黑区的规矩。
陈老板确实把这里经营得很好,设了个舞台也不收场地钱,谁上去表演打赏筐的钱就谁取,下城区这种地方有个赚钱的地方多数人都求之不得,根本用不着他费心去维护人流。
他本人基本不露面,只守着自己在下城区挖的一亩三分地种菜打电脑,虽然岁数还没到,但确实活得像个赛博小老头。
方鹤旻跟他合作,看中的就是陈老板四通八达的人脉和消息网。
拥挤的人群不断涌向舞台边,方鹤旻压着逐渐升腾而起的烦躁悄声挤上了二楼的投屏区。
二层安静了不少,方鹤旻脸色稍霁,找了个能盯梢刘顺的位置坐下。
投屏就挂在方鹤旻旁边,播一些官方不播的东西。
此时屏幕恰巧切换节目,出现了一个留着寸头扮相夸张的男人。
墨绿色的眼线从对方的眼尾狂放地上挑至额角,末端张扬地勾出了一对对称的半心,精心涂抹的黑炭色薄唇微微上挑,他看向镜头,冲观众们行了一个绅士礼。
屏幕里的人打完招呼便落座于一块巨大的画板前,戴兔子面具的助手提着几桶颜料放在了一旁。
“他自称是全能艺术家,代号叫无限。”
旁边传来一道女声,方鹤旻侧头扫了眼。
来人一顶黑色长发,发尾染成了酒红色。她抬手将碎发撩至耳后,正欲开口,却被方鹤旻的扮相吸引了注意力,目露疑惑上身后仰十分震惊:“你这大西瓜墨镜是一种潮流吗?在这么黑的地方??”
方鹤旻这才抬起头正视眼前的人,他指尖微微抵着镜框,藏在镜片后的瞳孔正肆无忌惮地跑过许多数据,飞速扫描着这个不速之客。
他心不在焉地搭腔:“光污染太多。”
呈现在眼前的结果让方鹤旻有些意外,他警戒起来,不动声色地扫了眼刘顺的位置。
鄞也虞显然也感受到了方鹤旻的戒备,她主动表明了身份:“鄞也虞,实验地幸存者、未收编消毒的进化人,嗯——刚到下城区的支教老师?”
方鹤旻了然了,他不太满,语气没有多好:“你套了似木的话?”
鄞也虞无视了这个问题,直奔她今日来的目的:“你知道芯脑人最近在大规模搜寻的“新生钥匙”吗?”
“你在频道里接收到的?”
“看来你也没接受消毒,”鄞也虞打量着方鹤旻,对方单方面的剑拔弩张对她并没有什么影响,“你是怎么做到让研究所不再追捕你的?我这次为了甩开他们的监视来见你可废了不少功夫。”
实验地大爆炸坍塌以后,方鹤旻私下里查了不少相关的资料,自然也知道鄞也虞说的追捕是什么。
当时实验地里并不止他一个进化人,但基本都在结界破碎的时候就被研究所送去消毒了。
实验地的进化人“消毒”步骤会比常人多一道,除去芯片上锁杜绝被芯脑人控制的可能,还会替换掉他们在实验地里的记忆。
方鹤旻是唯一一个没有在研究所抓捕名单里的,但他没打算告诉鄞也虞。
见方鹤旻没有回应的打算,鄞也虞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反正——”
话未出口便被打断,二层突然有人发出惊呼,两人顺着人群的目光看向投屏。
让人不舒服的色彩被无限用诡异的手法杂糅在画布里,落到方鹤旻墨色的镜片上,扭曲成了让他不舒服的异样。
“总之,”鄞也虞屈指敲了敲桌面拉回方鹤旻的注意力,“你最好多关注一下似木,毕竟他很特殊,不是吗?”
方鹤旻还欲说什么,但他余光里刘顺忽然起身推开拥挤的人正往门口走去。方鹤旻来不及再问,他抓住围栏的时候下意识回头看了眼投屏。
画作已经完成,此时正全屏展示在屏幕里,巧合得就像一个意味不明的讯号。
下一刻,在人群的注意力都落在屏幕上时,方鹤旻直接从二楼翻身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