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正值夏日,赤日炎炎,易中暑邪,崔大娘在熬汤时,会加些解暑气的草药,虞姑娘可是觉得味苦了?”萧音雯问道。
虞清也咽下那口糊糊,眉眼恹恹,“还好。”
“良药苦口,清水寨不比别处,虞姑娘为了自己的身体着想,还是多喝些好。”萧音雯笑着说道。
虞清也又叹了声气,她是想喝药么?
心里这样想,她还是将这碗糊糊汤大口喝完,拿袖子里的手帕擦了擦嘴角。
“呀,这是有客人来,寨主怎不早说,要知道这事,我便往汤里加些腐饼了。”
崔大娘刚去给大伙儿送完午膳,哼着小调回来时,远远瞧见虞清也半白的长发,便知寨里有客来。
“哪有卖腐饼的?”范琼月问。
“村里有人做,还拿到县里卖。”崔大娘找了个位坐,开始剥胡豆了。
楚昭放下筷,“崔大娘,近日你和黄伯多带些银子,去县里多置办些蔬菜酱料,织物灯油…也要一些,你们看着买。”
“咋了?买这么多?”崔大娘问。
范琼月亦是附和,“是啊,咋了?”
楚昭看向她们,“要打仗了。”
崔大娘:“啊?”
范琼月:“谁和谁打?”
“我们和柳国打。”楚昭一本正经说道。
“咳咳咳…”萧音雯被呛到了,猛地抬头看向楚昭,“楚姐姐,你说什么?”
坐楚昭身旁的虞清也不由扶额,连连叹气,真是一言惊起波涛巨浪,瞧瞧将这些人吓成什么样。
一、二、三…三个呆瓜。
崔大娘失魂落魄地站起身,抱着铺满胡豆的晒架回了灶房,她不是坐这桌的啊,她刚刚啥子也没听到。
“是这样的,近来水贼猖獗,其中许是有柳国的手笔,若柳国突然发难,第一个遭殃的就是黎安城。”
楚昭站起身,抓着范琼月肩,将人给提了起来,“防范于未然总是好的,你之前的提议不错,从明日起,清水寨上上下下所有人,都要跟着你练那套拳。”
范琼月呆呆地看着楚昭,嘴角还沾着几粒米,“不是,我之前随口说的。”
“今之世道,纷扰乱象,清水寨护不了他们一辈子,不求练成,但求筋骨强健,总不能敌军追到身后了,他们逃也逃不掉。”
楚昭抬高了些声音,“如有不从者,逐出清水寨——”
说罢,楚昭拿起放桌边的斧头,转身离开了灶房,独留给三个呆瓜一个坚挺的背影。
虞清也撑起了下巴,感慨:“好魄力。”
四下沉寂半响,桌上的野菜糊糊汤没了热气,那股苦味是愈发浓了,几人看着,全没了胃口。
萧音雯回过神来,低头喝了口苦汤,方开口道:“楚姐姐说的也不无道理,这样的世道,总要有些防身的本领。”
范琼月琢磨着,也是这个理,“那行,明儿个我叫上大家伙儿,到大堂前头的空地去练,小妹,你就不用…”
“我也去。”萧音雯打断她的话。
“你身子不好,还到外头吹风啊。”
“楚姐姐已下了这个决定,我们自是要支持她的。”萧音雯总算喝完了那碗糊糊汤,将空碗推到了一旁,“正所谓不以规矩,不能成方圆。”
“那好吧。”范琼月说不过她。
楚昭口中的那套拳是太极拳,入门易,等底子练好了,循序渐进,再练其他的功夫也要好些。
范家村的村长是范琼月的父亲,他早些年走南闯北,学下了不少功夫,再传授给自家闺女,范琼月自小就爱耍刀弄枪,早已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范琼月头次当武学师长,一时按耐不住心里头的激动,双眼亮得出奇,竟是没再和萧音雯说什么,眨眼间就没了踪影。
灶房里已没什么人了,淡淡的烟味残留在角落里,等桌上收了碗筷,已过未时。
虞清也还未离开,她理了理两边垂落的长袖,道:“萧小姐似有话与我说。”
“不错。”萧音雯脸上的笑意散去,素来柔和的声调咄咄逼人起来,“楚姐姐此番行事,是受虞姑娘所诱,你别有用心,究竟是谁派你来的?”
“等等,这个锅我可不背。”
虞清也的目光停留在她身上,饶有兴味地翘起了嘴角。
她曾在山上听说过萧音雯,除了花容月貌这些听腻的词,便是出众的才情,加之过人的家世,当配得上“益州第一才女”的名头。
萧家小姐此刻坐在这破旧的桌椅前,穿着粗布麻衣,不过绝世佳人,难掩其风采。
“你们楚寨主心里早有这个打算,我无非是推波助澜一番,楚寨主这样的人,她不想做的事,我说破嘴也没用。”
“还有。”虞清也曲起的指尖敲了下桌,“清水寨是什么名震天下的地么,值得旁人费尽心思去算计?”
萧音雯沉默不语。
“比起我,萧小姐才更像那个别有用心之人,益州长史的女儿,好端端的来这做什么?”虞清也反问。
“与你无关。”
“那我的事,亦与你无关。”
两人于灶房前不欢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