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回上扬地嗯了一声,强打起精神,撩起眼帘疑惑地看向损友。
郗楼脚尖碰碰床边的椅子,挑挑下巴示意他看:“房间不回床也不睡,你昏迷这么久,他天天就坐在这守着。如果不是被北颜勒令去干活,你醒的第一眼就会看见他。”
他盯着尉回细微变化的表情,不紧不慢地接了一句:“别拿应付北颜的那套说辞应付我,你知道我能听出来你撒谎。说不想和人打交道了结果还给人留房间,不仅自己替他去填封印,还千里迢迢赶去救人,你要说没别的心思我是信不了一点。诚实点吧孩子,老实面对自己的内心,究竟是怎么想的?”
“你说能怎么想,”尉回慢慢吐了口气,摆摆手,“年纪轻轻,守着奈何桥轮回路,还没攒满功德走上成神路,就要让人家散尽功德修为甚至搭上化形肉身,去做件不知道是什么后果的事。成功了功成名就飞升成神,失败了形神俱灭从头再来,对一个小孩来说未免太过残忍。”
郗楼嗤之以鼻,很难对尉回的话产生认同:“他甚至算不上化形年岁小,北颜说奈河早在万年前就生了灵智化了形,还算哪门子的小孩。你可别真把人当小孩子瞧了,让山途知道,指不定多郁闷。”
“有什么可郁闷的,我多大他多大。就我现在这种状况,再拉上一条只有万岁的小河,说出去肯定要被众神唾弃,诱拐稚童其心可诛。再说,人家怎么可能真看上我,最多是对救命恩人的感激罢了,过阵子就好了。”
说着,尉回有些背疼,动身调整姿势。
感激??!!郗楼目光从他的侧脸滑下,回想自己晚上看到的,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
真是白瞎了这么好看一张脸,可真是个睁眼瞎。人家眼神里爱就差脱口而出再将他整个吞下了,当事人还搁这玩结草衔环的游戏。
“他看上你简直比北颜看上我的前途还要黑暗迷茫。”如果尉某人装傻充愣的技术还没有现在这般如火纯青的话,说不定两人之间的进程还能加快不少。
尉回:“…………”
禁止人身攻击,创建美好家园。
郗楼踩着地面下桌,理理不存在褶皱的衣角,走之前拍拍尉回的脑袋,语重心长地交代:“你在好好想想,走过这村不一定还有这店了。小伙子这几天我看了,确实是个好人,你抓紧吧。”
他拉开房门,走之前回头瞧了尉回一眼,关门时门缝里溜进最后一句话:“别天天操心自己还能活多久,什么也别想,该吃吃该喝喝,我说你不会死你就死不了。”
“神棍的话最管用了。”
“走了,回头给你带底料。”
门关上像抽走屋里所有空气,安静到只有尉回微弱的呼吸声。他怔怔呆望着房间门,长久的沉默,最后垂头,慢慢浮现一个轻轻的、无可奈何却窃喜的笑。
郗楼关上门在门外站定,往方才尉回扶正的柜子看上一眼,指头轻点在表面,扫了一眼桌脚,若有所思地下了楼。
楼下空荡荡的,李子书在日游神互送下回鬼界堡去了,三生石和孟婆也先一步告辞。屋里没人没鬼,剩下北颜和山途两个在门外站着,活脱一对放偏的门神。
“……过两天尉回好些了你再抽空回去上班。当时发生什么,有哪些细节你最清楚,禁阵附近抓回来的你来审,不论用什么手段撬开嘴,我只要情报。他们能弄出如此庞大数量的鬼,定不是小打小闹来玩的,抓住短时间内不会再发生一次的机会,速战速决。我只有一个要求,无论如何尉回不能再受伤了。”
山途默默听着,颔首,坚定道:“我定会护好他。”
男人神情严肃,像在答应什么用性命担保的大事,周身正气凛然,似乎下一秒就要英勇服死。
北颜往旁边瞥上一眼,不置可否。保证最是无用,若不是尉回护着打骂不得,这回的事,他定要叫人把这条河打回去重生。
“看着尉回,每天至少要喝满五杯茶,别让他偷梁换柱。和他说,想活着就别偷偷把茶换成奶。”北颜若有所感,伸手牵住身后的郗楼。
山途被严重的说辞吓到,猛地转头看北颜。
男人看向爱人眉眼温柔,对自己说的话却依旧冰冷,“他的感知在下降,暂时不清楚是受伤后遗症还是退化。就方才情况看,尉回自己或许还不知道,你平时注意点。”
“他应该是出现了轻微的感官失调,摸黑下楼的时候撞了柜子,还不想让我知道。”郗楼捏捏北颜的指头,神色少见地染上忧虑。
用光像自己手一样顺手的人,开灯还需要等别人按开关。
北颜难得放轻语气,目光从山途袖子边漏出的几颗珠子扫过,“劳烦照顾他一段时间,我们会尽快想办法。”
山途下意识捂住手腕,紧张地绷紧了背肩,想起已经被发现的事,慢慢松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