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禁术分三六九等,其中以天等最为妖邪。
大部分列在榜上的违禁法术或多或少都有它不被容忍的地方,或以性命为代价或威力之大超过天道规定范围,一般使用起来消耗大效果惊人,一旦实施就难以反抗。
天等禁术不被世俗接受,连天道都容不下的原因,多是因为神仙对上这禁术也不能讨到好处,有可能被反将一军。
此刻布在山途脚下的大阵,就是当初妖邪逆反时修出来,用来对付神明的禁术。
剥灵蚀骨如字面所示,入阵者身体被禁锢,犹如刮骨取粉,一点点从身体剥除修出来的灵力,承受削骨断经之痛。法力从身体里拔除的痛就像血肉被一块块剥离,由四肢到内脏,最后渗入本源强取灵力,整个过程痛苦万分,吊悬生死一线。
即使法力高深的神明只要没有出阵,就不得不承受阵法带来的痛苦,直到逃出禁阵或者被夺本源身陨道消。
此等禁术在三界都排得上名号,早就被天道屏蔽得死死的,失传至少千年之久,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从哪知道的布阵之法,开它付出了多大的代价,又是谁在施展它?
三番两次震开锁链,没有逃出多远就被再次缠上,山途像被罩在玻璃罩里无法逃脱,加上这些天消耗过大,行动逐渐变得缓慢。
这个阵的历史比他年纪都大,传言曾经就有个神明栽在此阵上,万般手段难以逃生,最终被阵抽干了本源,直接陨落。现下自己毫无准备突然遇上,根本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找到破局之法。
身体变得沉重,愈发强烈的疼痛也让他移动缓慢,只好用水流代替他攻击屏障,冲击在猩红的阵壁上,留下几道不甘心的划痕。
知晓这阵的威力,督察使也不敢靠近,踩在离阵边缘有段距离的小片空地,双手控制着怨气闯进阵中,和挣脱锁链的山途打斗。刚震碎锁链打散靠近的怨气,下一秒自己又被锁链捆绑吊住,散开的怨气毫不客气地转弯冲进山途体内。
即便有水流不断冲刷身体缓解,密不透风的攻击也招架不住,怨气尚能抵挡,但砸在身上的重量和阵法剥灵的痛苦硬生生把山途熬垮了。
身体好沉,被砸的好痛……
失去行动力的一瞬间,阵法像是等着这一刻一样,和方才完全不同的锁链飞速缠住他的四肢,整个人像风干的腊肠一样被挂空中,无穷尽的怨气捏成球状,个个重如磐石,四面八方密不透风地砸在山途身上。
他挣扎着,极力想要从锁链中脱困,锁链上遍布细小的倒钩,每反抗一下,这些钩子就会往身体里扎深一分,死死扣住不得动弹。
“我劝你别挣扎了,今天你必须要在这死一次,老老实实接收这些怨气进化成厉鬼,说不定我还能提前放你出来。”
督察使收了手,留下数尊怨灵仍然不停的工作,自己踱着步子在禁阵周围晃,看着里面的人痛苦的表情笑得格外快活。
刚才被山途追着打的屈辱彻底还了回去,心情都畅快不少。
只要奈河按计划进化成厉鬼,在失控之前用秘技操控他的行动,自己不但顺利完成了上级的嘱咐,说不定……
一个踉跄,瘸了的一条腿没踩实地,差点摔个鬼吃屎。
督察使仓惶站稳脚跟,不远处的禁阵里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嘲笑——阵里被高高吊起的人垂着头,依稀能看见嘲讽的嘴角。
督察使恼羞成怒,一时冲动往前走了两步堪堪踩到阵的边缘,立刻就被阵不留情面地攻击,疼痛让他瞬间止步倒退。
他看了一眼地上的阵,猩红色的圈把山途锁在圈里,就算自己想冲到这个不知死活的鬼质面前狠狠给他一拳也因为禁阵的缘故不得不咽下这口气。
山途若有所闻地掀起眼皮,朝督察使扫了眼,像是脏了自己眼睛一样迅速移开,又是一声冷笑。
谁想咽下这口气谁咽,反正他不可能咽!
距离太远不能给他几拳,就算隔着阵他也有办法折磨这家伙。督察使恨恨地掏出几把短刀来,隔着老远在山途的身体上比比划划,抬手就往他腹部乱丢一气,锋利的刀在怨气裹挟下扎进山途体内,不断蠕动扭转,想要在他身上生生挖出洞来。
“我让你,让你笑……让你追着我打……我,让你打……老子的腿都打坏了,一想到要和野鬼村那群野狗抢垃圾,我,我就生气……”
撇去官服的督察使面相都苛刻三分,先前恭敬模样大相径庭
一把不够再丢一把,督察使把山途当飞镖盘玩,几十把刀插进身体,血流不止,怨气趁虚而入。山途低声闷哼,身上淌的水混杂着血往下滴,在地上积出一个小水坑。
“哈——手段就这么多吗?未免也太单调了。照你的说法,我应该是,是你们计划的重要一环,你就是这么对我,这个关键人物的吗……”
“开什么玩笑!你不过是颗棋子,别自以为是真当自己是人物,你是死是活根本没所谓,反正最后不过是个趁手的工具!”
光说不够,怨气的攻击又猛烈几分。
山途来不及多探点别的消息,疼痛加剧。
不过片刻折磨,被吊着的人就变得奄奄一息。怨纹从衣服边缘探出,本人拼着意志在与其抵抗,反反复复,却效果甚微。
皮肉的痛苦不及灵力剥离的半分,他本体是奈河,一切源泉均来自奈河,剥离他的灵力就和切割他的灵魂一样。
像钝刀割肉,难以忍受。
怎么办,现在该怎么办?
身体被困,法力被锁,根本没有脱身之法。
止不住的痉挛,山途极力适应突然发生的变故,青筋暴起连同怨纹一道,格外瘆人。
疼得浑身是汗,衣服都要湿透了。满脑门子的汗珠不老实地流进眼睛里,刺激地他只能眯着眼,周围的情况并不清晰,隐隐能看见些许。
和先前一样的荒凉,植被种类相差不多,应该没有到完全陌生的地方。山途努力回想刚才走过的方向,大致推算出现在所处的地点。
昨夜休息的空地在金鸡山和恶狗岭中间,他回身去追黑影已经偏离了来时的方向,中途追击督察使时拐了不下六七次弯,若是猜的不错,这个阵应该设在恶狗岭靠近野鬼村方向。
好熟悉的地理位置,在哪见过来着……
山途调动体内的本源和阵法相对抗,试图减缓力量的流失,但因为先前保护阴兵损耗不少,此时全凭毅力在支撑自己不要昏死过去。
目前能指望的就只剩下还没赶上大部队的日游神。
虽然他身为鬼王不容易被这一路上的怨气所影响,但要真让他独自碰上那黑影,也是毫无胜算,没有失控到给他表演一个当场叛变就算得上好事。
这么看来,情况属实不妙。
突然,山途感觉周身情况出现了细微变化。
这伙鬼确实不在乎他的性命,但禁阵似乎并不是很完整,剥离法力的速度在减弱。
只需要这一点希望就足够了,即便依旧有源源不断的怨气在挤进他的身体,只要熬过这磨人的阵法控制,在松动之时找到突破口,他就能……
地上阵法的轮盘转到第六圈,山途还在等阵的缺口准备挣脱,一个陌生的声音出现在不远处。
阵心和边缘离得较远,说话内容听得并不是很清楚,但山途身上的飞刀在声音出现的同一时间被收了回去,隐约能听到督察使十分谄媚地与来鬼交谈,时不时往阵中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