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游神肯定地点头,表示自己绝不会看错:“那日夜深,大人突然造访东狱,按惯例本该有鬼作陪,可他进出东狱之时,身侧除去那个黑斗篷,没有别鬼。”
“吾本想押完魂就去大人身边候着,未曾想再见大人时,身上毫无波动,反倒是身边那位,身上藏不住的金光从斗篷里透出来。”
“大人像是陪着那鬼去的一样,未等吾上前,两位已消失不见踪迹。”
日游神提到金光之时,所有视线毫不客气全都集中到尉回的身上,左右打量似乎多看两眼就能看出件黑色斗篷来。
尉回一脸坦然回望大家,两手一摊朝椅背上靠:“若真是我,当日为何不直接现场医治?如此折腾可不是我的做派。再者说,我不过是个小小麻辣烫店主,哪有那能耐呀。”
他抬手在桌上画出一道金圈,拎着金色上下挥舞,柔软绵趴,看上去毫无作用,“我虽修习这金绳之术,可除了捆人绑鬼难有他用,不过是平日生活趁手的功法。怎么也比不上那黑斗篷一夜散怨的大能耐吧。”
恐自己言语不足以令所有鬼相信,尉回还一鬼分了一截金线,大伙手中各拿一条金光摆弄,场景格外诡异。
“那日在的大伙可见过我使这金绳,不过是用来捆住鬼不能动弹。你们瞧瞧手里的绳子,像是有如此神通的玩意吗?”
手中的金线平平无奇,和普通麻绳没有任何区别,除了能听尉回使唤来去自如出入无影,日游神看不出有什么问题。
也是,一个小小的店主若是真有那本领,怎么甘愿在黄泉街呆着。不说别处,就是正式的地府职工里也能排上名号。
见日游神看自己眼神中的怀疑没了踪影,尉回心里暗暗舒气。至于剩下三个怎么想,他一点也不在意。
那晚大帝突然来店里的时候,尉回就清楚孟婆和三生石一定会知道自己和大帝之间有点关系。
孟婆、三生石不仅仅是在黄泉街开店的老鬼,实际上更是这条街的官方管理者,修为高功德深,街上一举一动逃不开他们的感知。更何况大帝离开之前压根没想瞒着气息,他们若是毫无察觉,那是重大失职。
有了和大帝这层关系,尉回不论做什么在他们眼里都是合理的,这是大帝为他做的铺垫。
至于山途……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这家伙不简单。
第一次见面山途找他讨要三明治的时候,无意间手掌发生接触,映入尉回脑海的是条奔腾的河,无穷无尽,过去现在未来哪哪都是水。
正常鬼哪有满脑子都是水的。
虽然看不出山途的过去、看不见他的将来,但尉回隐约有所猜测,总归不是坏人。再加上山途的那张美得吓人的脸,尉回想着多少是个客人,只要不威胁到自己和那件事,也就随他去了,无需更多关注。
再后来两三次的见面,这位自来熟的客人对自己的好奇几乎明目张胆,没有恶意甚至喜爱有加,在尉回眼里就像个喜欢上一件触摸不到的物品的小孩。
尉回不会拒绝带着善意的亲近,孟婆和三生石同理。
他只是没想到山途会直接开口询问自己“可不可以相信你”,就像自己在思考过后居然给了郑重的回答。
自己似乎一直在为山途退让界线,也不知是好还是坏。
警报解除,尉回向大家讨回自己的金线,朝山途伸手时却被告知已经还给他了。
尉回在手里反复数几条绳子,数到怀疑自己的算术能力,山途极其肯定已经交到他手上,日游神还在一旁点头,说自己亲眼看见尉回接过了金线。
难不成它自己又溜到哪个缝隙去玩了?
找不到、数不清,尉回懒得再算,反正这东西不会丢也就不再去纠结。他收了金色,从大家对黑斗篷的新一轮猜测中脱身,扬言给大伙弄些餐后水果,溜去后厨。
身影刚消失在后厨拐角,山途参与着他们的话题,袖中轻微晃动。
一团水里包裹着金色,悬在无尽的黑色之中。
尉回切了一大盘橙子,又从竹笼里挑饱满的柚子剥了一粒,想着拖延一下时间让他们把刚才的话题聊过去,开始给装好的水果盒裹冰块。
等到再呆就对客人不礼貌了的时间,尉回两只手满满当当才出帘子,抬头撞上进来叫人的山途。
山途接过他的东西,眼神向身后示意,语气趋于平常:“老板,来客人了。”
发生了什么?
尉回不着痕迹地抿直了嘴,与山途对视一眼,侧身而出。
前厅正中间的座位上,坐着一个老鬼。
面容枯槁,骨架上还剩些皮肉垂挂在上,似风吹而动轻微摇晃,比起断头流血更有活人的可怖。
两双眼睛混浊至极,难有神彩从中而出,目光转动生涩难堪,与之对视时下意识都想要挪开眼神。
本该是落魄之魂潦草之装,不料来者身着端庄,西装革履,连领带都端端正正。可惜身处地府已经沾满灰尘,身上只有骨头难以支撑衣服的剪裁,空空荡荡更显潦倒。
周身隐隐约约泛起的黑色雾气让尉回脑中警铃乍响,眉间微蹙,快步上前。
“您好,我是这家店的店长,请问您有什么……”
没等尉回说完,来的男鬼开口,声音嘶哑难听堪比破锣锯木,叫鬼想要掩耳逃离:“我听说,你们店里,有吃了能,长生不老的鱼……我想,向你买,出多少钱都可以……”
长生不老的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