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玦沉默地听着,眼前好像浮现出吴盐遭万人唾弃、千人辱骂的场景。接着又好像看到吴盐消失在一片赤红的火焰里。
那烈焰烧在他灰暗的眸子里,炙烤着他的心魂,一切都化为灰烬。
“哥哥,你要去哪里?”乔瑾担忧地望向李玦颓败的背影。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这里的每一个人都该死!
都是害死吴盐的凶手,他们看着她死去,为她的死欢呼雀跃。
李玦红了双眼,嗜血的杀意吞噬着他的灵魂。
他找到那个神婆的住处,砍下来那个疯婆子的头,临死那神婆还说着,“她该死、她该死!那是神的旨意!”
直到李玦破开了她的喉咙,血一滴一滴溅在他的脸颊,染进眼里。
李玦提着她血淋淋的头颅,像具死尸一般颓然地徘徊着,散落的发丝披散在肩头,掩住他泛红的眼眶。像个被抛弃的孩童,失魂落魄。
又一次路过那棵古树,那个瞎了的老妇人还在喃喃自语,“阿盐以前最喜欢来这棵树下了,她喜欢这里的栀子花。还有小猫小狗,她总和它们玩耍。”
李玦停下了脚步,剑上的血滴落在地上。
他缓缓地看过去,可是哪来的栀子花,只有一片焦土。
他走过去坐下,双目涣散,鬓发一时间染上白霜,苍老了许多。
他屈膝倚靠在树下,忽而一抹粉白吸引了他的目光。
那片焦土里,一朵洁白的栀子花探出土壤,在艳阳下昂首挺立着,好像在与这炙烤着的炼狱一较高下。
坚韧纯良,就好像他的阿盐。
他一动不动,忽而两行热泪滚落浸湿脸颊。他像一个新生的孩童泣不成声,泪水打湿了脸庞和衣襟。
他走过去,瑟缩着躺到地上,和那朵小花躺在一起。
周遭的一切都宁静平和下来,嗜血的滚滚杀意渐渐平息。
阿盐,对不起,我失约了。
泪水如决堤的洪水涌上来,他浑身颤抖着低声呜咽。
一阵清风拂过,古树的枝叶沙沙作响,在地上映出斑驳的影子。
李玦仰面望着树影,泪水融进泥土里。
这是你生前挚爱之地,我便替你守着它,就像守着你一样,阿盐。
这里不像你曾经喜欢的山水如画、宁静祥和的村镇了,我把它变回原来的样子好不好,阿盐。
变回原来的样子你会开心吗,阿盐。
你还会回来看一看我吗,阿盐。
只是,在无人回应。
“自此,我便守在这里,也守着阿盐。”眼前坚韧如山的男人身子颤抖,言语哽咽,额角的青筋凸起。
一番陈述,孟若渔的酒醒了大半。
阿盐死了,那我在山上见到的是谁?难道阿盐不愿再见李玦和世人,被尼姑救下后便隐居在山上,青灯古寺了此余生。
孟若渔险些脱口而出——吴盐其实还活着。
但考虑到阿盐可能不愿再见李玦,便隐瞒了下来,想着明日再去庵中找阿盐,询问她的意思。
这一夜他们宿在了山寨的小院中。
天刚蒙蒙亮,孟若渔就起床收拾准备出发,她一夜都未睡好觉,脑子里全是疑惑,她想要找阿盐问问清楚。
留了一张字条,便出发了。
孟若渔还隐约记得上次的路,很快就找到了那座尼姑庵,只是看起来比上次更破旧一些。
她轻叩门扉,里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那女子撑着纸伞,为她开了门。
“施主。”吴盐看见她,没有惊讶,也没有欣喜,如一潭死水平静无波。
“阿盐,你可还想见一见李玦?”孟若渔看着她询问道。
吴盐扶着门的手指微不可察地颤抖着,嘴唇动了动没说出话来。
好半晌,她咬紧嘴唇,点了点头,眼里浸着泪光。
“好,你跟我来。”孟若渔握住吴盐的手,拉着她快步下山去,朝着来处赶路。
越走,孟若渔越急切起来,梦中的两人终得相见了。
历尽千帆、命运弄人,终是抵不过情比金坚,唏嘘哉。
“李玦!”孟若渔推开院门,宛如凯旋地战士,无比激动,她多想告诉李玦,吴盐还好好地活着。
房间里却无人应声,孟若渔又唤了一声,“狄尘——”依旧一片安静。
孟若渔推门走了进去,只见屋内空无一人。
守在院子里的山匪走上前来,递上了狄尘留下的字条:“我与李兄前往黑市,午时一刻,沔东城中的祭台前见。”
孟若渔等不到午时了,满怀激动想要让吴盐和李玦相见,便拉住撑伞站在檐下的吴盐,“阿盐,李兄不在府中,随我去一个地方。”携了吴盐,疾步赶赴城中的祭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