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青龙?”
群墨的话音刚落地,哪怕于皖还没定神看清洞口的人影,就已知晓来者的身份。他竭力装出满腔惊讶的口气和震惊的模样,回应一句。
蛇妖冷笑一声,歪过头,尖利獠牙抵住于皖的侧颈,道:“当真不认识?”
锋利齿尖下压,沁出血珠,离跳动的脉搏也不过毫厘之距。于皖正欲开口,被持剑而立的人抢先一步。
“难得看到个顺眼的,给我留口气。”
入鞘之声紧随他冷漠话音响起。群墨毫无感情地打量于皖一眼,并不因短短一句话而轻信,“龙族一向待在万龙谷,如何会入人间跟道士身后。”
“孤陋寡闻。”苏仟眠当即脸上闪过厌恶神色,说着便抬步往里走,群墨却冷喝一声,“出去,不然我现在就杀了他。”
苏仟眠十分不满地怒目冷笑一声,但到底是害怕蛇妖言出必行而顺遂地停下。他道:“我早离开那地方,跟着他是因为——”
他有意延长话音,朝于皖举止轻浮地挑眉,玩味地笑道:“长得合我胃口,又是孤身一人。本打算待夜深再下手的,不想一路跟来,就跟到了这么个深山老林。”
于皖被苏仟眠刻意沾染色/欲的眼神盯得十分不自在,但不得不硬着头皮接受,只希望他编来的蹩脚理由能骗过群墨。
身上的束缚虽是松散些许,不代表他可以趁机脱逃。逃离不但会让群墨好不容易升起的点滴信任彻底消散,还可能引来苏仟眠的出手,甚至是龙蛇间的一战。
哪个出事都是麻烦。
群墨清心寡欲几百年,听到苏仟眠所述的天荒夜谈一般的缘由,甚至都没追问他为何离开万龙谷。他化为人形将于皖松开,对两个不速之客露出满目的鄙夷。
“我当真不认识他。”于皖得了解脱,即刻背过身,避开苏仟眠的视线,对群墨道,“来找您,是打算商谈件对你我都有利的事情。”
群墨毫无波澜地声音响起,接他的话说了下去,“利处?无非是借机夺取妖丹,好提升你那低下的修为罢了。”
“我从没想过夺妖丹。”于皖叹一口气,急忙否定。他本就是有意瞒着苏仟眠而来,眼下哪怕被追及至身后也还是想尽可能摆脱,生怕苏仟眠因他而搅进修真界的浑水里。回眸看到站在洞口抱臂而立的青年,于皖转而朝群墨投去求助的目光。
“我倒要看看你能提供什么好处。”群墨心有意会,仰头倨傲地冲苏仟眠命令道,“你出去,或许我还能留他一命。”
苏仟眠不放心于皖一人离开,冒着被责怪一顿的风险也要赶来。好不容易把人追上,装成不认识就罢了,还要留于皖一人对付蛇妖,他心中自有千百个不愿意。奈何这是于皖的意思,苏仟眠只得依言照做,后退时不忘警告道:“你最好说话算数。”
侧目看到苏仟眠已经彻底退至洞外,于皖还没来得及松口气,群墨又开了口:“去把身上带着的东西丢出去,你们这群修士惯会耍伎俩花招。”
于皖毫无反驳,为了尽可能多取得几分群墨的信任,不得不朝外走,也不可避免地要和苏仟眠打个照面。他在蛇妖炯炯的目光之下走到洞口,知道群墨不但是怕他私藏法器,更是借此观测他和苏仟眠是否真的相识。
群墨的视线像是两把利剑悬在身后。于皖取下佩剑和装满符纸的锦囊,弯腰放在洞口,苏仟眠就坐在旁边扬起嘴角,黑眸下的情/色意味比起假扮,更像真情流露。若丝毫不理睬,倒显得在刻意避嫌,于皖面部表情地看他一眼,无所停留地抬步走向深不见底的洞穴。
再一次踏入洞口,身后猛地传来巨响,似是巨石落下,震得于皖身影猛地一晃。他回头看去,才发现山洞竟然还有个石门,漆黑沉重,彻底将他和苏仟眠隔绝在两端,彼此不知对方的情形。
“真以为我每日大敞大开,等着你们这群道士么?”群墨不屑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隔绝日光后,洞内黑得不见五指,仅有滚落的夜明珠透着凄凄亮光。
群墨缓缓将滚落的珠子捡起,随意靠坐在石头上,吹去其上滚落时沾染的灰尘,道:“不要命的,说说,你能给我带来什么好处。”
于皖并不在意他的称呼,道:“晚辈姓于名皖,此次前来,是知晓有人妄图杀您,不为夺丹,只为索命。”
“通风报信。”群墨毫无畏惧,甚至是浑不在意,“我死不死与你有何干系?”
“确实无关。”于皖静静地注视他,夜明珠的白光在眼底一晃而过,像极了师父两鬓的白发。眼中不可抑制地流出悲伤,于皖听见自己说,“可那人是我的至亲,我不想看着他赴死而无能为力。”
饶是此刻,于皖都不知他来找群墨的决定是否正确,擅自打乱的最后一步会不会又让师父失望痛心。他只知晓自己强烈的私欲,是不想再一次眼睁睁地看着亲人逝世离去。
在群墨面前表露任何感情都是不合时宜的。于皖极快地恢复原有神色,继续道:“当年您为自保才出手杀人。那您是否知晓,其实这一切,都是被人刻意设下的局。”
黑蛇的长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于皖腾空卷起,落至身前。夜明珠的光把群墨本就过白的脸庞照得愈发毫无血色。黑暗的山洞里,他皱起了眉,俯身问道:“设局?”
于皖略一点头,将所知的过往简要陈述一番。
洞内潮湿,顶部凝结的水滴缓慢汇聚在一起,滴落至一人一蛇之间,打碎洞内罕见的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