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西行,李长悠指尖摩挲着姜家特制的地图,洞天福地广阔,她急行半日才进到横山乡。西塘与姜家本家隔了这条狭长的横山乡,姜南修为不高,绝不会走太远。
横山乡的田野静得出奇,西塘变为市集前,不时还有鸡鸣犬吠,而横山乡连鸡鸭都闭着嘴在篱笆下踱步。
几道黏腻的窥视悄然攀上李长悠后背,像有无数只蚂蚁顺着脊梁往下爬。
李长悠冷着脸回头,眼神如淬了冰的刀锋,凌厉地扫过寂静的田埂。
她冷笑一声,指尖在剑鞘上轻轻一叩,“嗒。”
那些人的肩膀几不可察地僵了僵,扭头不再往李长悠这边看来。刹那间,横山乡的乡民纷纷扭头,仿佛方才的诡异窥视只是幻觉。
人群中只一处目光还黏在李长悠身上,离她不到十步的屋舍里,一喂鸡老人的眼珠随着她的步子一寸寸移动,无数个念头在李长悠心中闪现,如文博一般,这些幻象主要依托界石那般近似洞天福地法则的存在,本身并无攻击力,以李长悠目前所知,幻象也只对交换玉符有兴趣,他们应当不至于主动挑衅路过的修士。
李长悠眯起眼看向那位特殊的幻象,青玉镇山令在对方的注视下变得烫手,老人动作迟缓得像被什么拖着一样。
等到李长悠回望过去时,也只慢悠悠挪开目光。
老人所居住的屋舍宽阔,隐约可见一堵高大石碑,石碑中间残缺,几乎与西塘那块界石长得一模一样。
李长悠不由得多看了几眼,老人移开的视线重新徘徊在李长悠身上。
一股若有若无的压力压上她肩颈,如果没猜错,这石碑就是横山乡界石,老人在此承担与西塘守界石的蓑衣人相同作用。
李长悠神色一敛,快步离开屋舍范围,她知道自己尚有要事在身,并不欲节外生枝。
果然,待她远离那座奇怪屋舍后,身上压力立刻骤减下来。只是四周静默的窥视仍然存在,李长悠颇为不适,隐隐知晓这种窥视恐与青玉镇山令脱不了干系。
但无论如何,此地不宜久留,她马不停蹄越过田间弯腰插秧的农人,行至一处井台,才有热闹声响传来。
不少人聚集在一处埋头挖井,日光下,汗珠子顺着干瘪的肋缝往下淌,在腰间缠绕的粗麻绳上洇出深色痕迹。
李长悠刚一路过,那些大部分挖井人便似有所感,皆抬头望过来。
“又是西塘来的,晦气!”
“那个修士说能议和,到底是真是假,怎么西塘的人都敢到我们这地界来了?”
“嘘,别惹事,仙家自有妙计,都少说几句,赶紧把这污秽东西按住了。”几个乡民低声抱怨。
李长悠从他们面前路过时,众人默契扭头,也不再试图窥视。
“救我……”声音气若蚊呐,断断续续地落在李长悠耳边。
李长悠疑惑地扫过井台。
乡民嘟囔着继续挖井。
每挖一锹,井下就传来“咚”的回响,不似泥土闷声,倒像在敲一口空棺材。
“救命……”
李长悠耳朵一动,脚步终于缓下来。
井边一圈幻象只轻蔑地朝井底吐了几口痰。
“这个声音?”李长悠悄无声息凑近井边。
井下,一个穿着讲究的修士略带几分狼狈,正在不停呼救。
井台一圈幻象见李长悠凑近,也有试图伸手阻拦,然而却在触及李长悠衣袖的刹那,像穿过水月镜花一般,徒然划了个空。
见自己走近井台并没有触发守界老人的攻击,李长悠心下稍安,她朝一边吹胡子瞪眼的幻象露出一个心不在焉的笑容后便迅速往井下看去。
井下朦胧,却不是水汽,这井估摸干枯多年,只一堆又一堆叠起来的碎石,井下人挣扎,扬起大量呛人灰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