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粒药,路栩吃了八次,他这么大个人,吃药从来没这么不干脆过,他很想和司眠说能不能让他一次吃完。
药苦的滋味一次就够了,现在他得尝八次。
但他没说,司眠剥药挺积极的。
路栩好不容易吃完最后一粒药,刚放下水杯,司眠说:“路栩,还有呢。”
还有?!
路栩嘴巴微微泛苦,木着脸没说话。
他挺讨厌吃药的。
路栩无奈地伸出手,说:“全部给我。”
司眠神秘兮兮地握着路栩的手指,低头用脸蹭了一下指尖,然后从衣服里掏出一朵小花放在路栩的指腹上,“路栩乖乖吃药,奖励路栩一朵小红花。”
那是栽在别墅花园里的小红花,路栩的指尖微微发热,带着司眠的温度。
路栩盯着小红花半响说不出话,他收拢五指,将花攥在手心,轻声说:“谢谢。”
路栩是个闲不住的人,即使在生病期间,只要有电脑,他就能远程办公,哪怕发烧一直没退,他也没觉得自己的精力有缩减。
他能条理清晰地想新方案,整理项目方向,下发指令,还能和太极部门老大周旋。
但这一切不能当着小红花的面做。
他把小红花放在床头柜上,然后用夜灯挡住,夜灯还不够,他又放了几本书过去。
做完这些,他才心安理得地打开笔记本,继续敲键盘。
刚敲了一行,房门突然传来动静,他猛地盖上笔记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笔记本塞进一旁的枕头下面。
刚塞完,他就懵了。
他怕什么呢?又什么好怕的?司眠一个小人偶能怎样?
不会怎样,就是会默不作声转身就走。
路栩捂了一下额头,头疼。
“路栩!吃药啦!”司眠兴奋地如同潘姑娘给大郎端药。
路栩认命地去接水,仰头一把吃完,手心多了一朵小红花。
他的床头柜已经有很多朵了。
“你的花园要秃了。”路栩说。
司眠背着手摇头:“没关系哦,等你病好了,我再把小红花放回去~”
什么?
饶是路栩都懵了,这花儿,竟然还要回收!重复再利用?
要么说你能三年就把公司做大做强呢,天生就会做生意哈司总裁。
司总裁把体温计给路栩,严肃道:“卫哥哥说要每天测体温哦。”
路栩还是有些反复低烧,司眠趴在床边数刻度,数了好几遍都一样,其实不数也知道路栩没那么快好。
有时候中午测降了,一到晚上,还是会烧起来。
平时不生病的人,一旦生病,就没那么容易好。
司眠有点担心。
路栩把温度计拿过来盖上盖子,“发烧而已,还是低烧,不是什么大事。”
司眠听得不舒服,“生病就是大事呀,难道病入膏肓才是大事么?”
路栩皱起眉,“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就是这个意思。”司眠看着他:“路栩,你就是觉得小病不是病。”
路栩不想和司眠吵架,有些无奈:“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
司眠猛地打断他:“知道你就不会怎么叫都叫不醒!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身上有拯救苍生的责任啊?你怎么不给自己装个蜘蛛网晚上出去跳楼?”
路栩脸一沉,“司眠,你越界了。”
司眠失忆后,没用过这个语气说话,这一下让路栩突然回忆起他们还是死对头的时候。
司眠失忆前,说过比现在还尖酸刻薄的话,他不爽归不爽,但都没有现在觉得难以接受。
他甚至觉得委屈,没由来的。
明明委屈的是司眠,司眠每天都盼望着路栩能好起来,可路栩不在意的态度让他觉得不爽,不爽的情绪堆叠起来,让他一下口无遮拦。
似乎是身体的本能指挥他说出这句话。
他明明不想这么说,那一瞬间,彷佛遗失的记忆和习惯回笼了。
一时之间,两人都没有说话。
司眠撇开头想缓解情绪,却发现路栩枕头旁有一片金属片,他愣了愣,不顾路栩的阻止掀开了枕头——一台笔记本。
路栩静默片刻,张嘴想解释两句,又停了。
他为什么要解释?
司眠看起来很受伤。
路栩斟酌了一下,开口说:“我只是看看消息。”
“嗯。”
“没看多久。”
“嗯。”
“司眠?”
“嗯。”
“……”
“嗯。”
路栩不说话了。
司眠咬了咬下嘴唇,放下枕头,把笔记本盖好,他没看路栩:“对不起,我,是我多管闲事。”
司眠出去了,房间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