濑见英太抓住了这个聊天的空隙,问我下周就是春高预选赛了,要不要去看。
我回答:“当然要去,你们不来问我我也会去看的好吧。”
“当然~要去~看若利君啦~”
天童又凑过来,看着我一个词一个词地拉长音往外蹦,在我发火之前被濑见和刚刚到来的大平狮音拉走,把我们隔绝开。
那年春高是我们这一届白鸟泽巅峰的末尾,乌野的副攻手拦下若利的球时,我在他脸上看见了很多从未见过的神情。
他真的很爱排球。
我也是第一次真的被球场上的他吸引。
没有我最爱的夕阳的加持,没有他单独对我说话,没有光环,没有过去认识的时间,没有太多太多东西。一道栏杆就足以把我们分割成两个世界。
可是我却从未觉得我离他的世界如此近过——他挚爱的排球,他为之努力,他付出了一切去向巅峰奔走的日子,都在这个还没踏进冬天的“春天”变成了泡影。
我记得球场上所有人都在落泪,因为输,因为赢,因为感动,因为各种只属于这个年纪的热血澎湃,因为还没到来的春日。
我大概也在哭。
不然牛岛若利怎么会跑到我面前递来手帕让我擦眼泪。
回到白鸟泽以后,鹫匠教练把大家都交给了主将,自己回到办公室和其他老师开会。这也是我第一次主动从排球部的大门走进去,第一次在离他们这么近的地方看他对后辈们说话。
一个一个嘱咐,没有花言巧语,只是用最精简的语言告诉还未飞向高空的小鸟们,天空是属于你们的领域。
我看着他一个一个人喊名字,一句一句地说话,看着他们都在落泪,听见那句“拜托了”,突然眼前一片模糊。
一切都结束了,可是我大概又在哭了。
哭到痛哭流涕,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控制不住地抽噎。
牛岛若利让大家去训练,自己像刚刚在比赛场馆一样递给我手帕,却发现刚刚我擦眼泪之后的泪水还没干。我感受到他小心翼翼地用指尖擦去我眼角的水珠,他拿过不知道是三年级哪个人递过来的纸巾给我擦泪。
常年打排球而有些粗糙的手指划过我的脸,他的动作实在是太轻了,与击球相比不足万分之一。
濑见和大平在原地暗戳戳地和天童说着什么,我听不清。五色则是在另一边哭得更大声,嚎着什么“学姐她人真的很好,跟我一样感动”,被白布一把用另一张面巾纸捂住了脸。
鹫匠教练要求的发球训练结束后,牛岛若利让我在排球部等一下。他则是跑去休息室换回了白鸟泽的制服,脱下了那件有着下划线的一号队服。
白色制服紫色领带,他穿着很好看。
好看到我鼻子又有些酸酸的。
他从休息室向我这边的方向走着,我停在原地,片刻后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张开胳膊向他的方向小跑。平时看着并不会有所回应的若利君像我一样张开了双臂,我一头扎进他的怀抱里,把脸埋在他的胸前,让他本人变成了我的擦泪巾。
他一下一下地拍着我的背,迎着夕阳,似乎是抬起了头,又轻轻地把下巴放在我的头顶,听我抽噎的声音逐渐停止才问:“为什么要哭?”
这时候,我的鼻音很重,嗓子也有些哑,但还是带着哭腔回答他:“我不知道,就是想哭。”
他又一次拍了拍我的后背,说:“以后还有很多比赛要打,我会努力赢的。”
我又吸了一下鼻子,把他抱得更紧,但嘴上还是不饶人:“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耿直地向我承诺这么重要的事,若利,我会不好意思。”
我听到他笑了,很轻很轻的笑,他说:“这是实话。”
我还没有回答,就听到了他接下来的询问:“你要一直看着我赢下去吗?”
我轻轻地从他的拥抱中出来,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想听他说完这几句话。我明白他的潜台词,也知道接下的话或许会更加重要。但是我也是第一次从牛岛若利脸上看到类似于懊恼的情绪,他说:“看见你的时候会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绪,所以想一直看着你。”
“控制不了就不要控制了若利。”
我接过他话的尾音,有些激动。
他似乎是确认了什么,用笃定的语气继续着这个在其他人之间称得上是令人脸红心跳的话题,我听到他的声音:“我喜欢你,抱歉,今天有些唐突。”
唐突是指擦眼泪吗?
指拥抱吗?
可是我已经等这一刻太久了。
这是牛岛若利喜欢我的意思,也是我喜欢他的意思。
没有了排球部训练任务的濑见和天童平时聚在一起聊天的时候更多了,我一般情况下总是被他们聊的那一方。大平偶尔还会过来和他们闲聊,看见我就是笑一笑,告诉我若利可能会过来找我们。
已经成为我男朋友的牛岛若利选手作为国青队成员,不在学校的日子也逐渐多了。尤其是拿到大学保送名额后,他更多的时间就是泡在体育馆和在放学后陪我去图书馆自习。
不久之后的一个周五,温和的光从西方洒落在白鸟泽校园里。把白色的楼面照得金黄,也把没有温度的一切事物照得温暖。其实每一次这样的天气这样的黄昏我都会想起来很重要的那一天。对他对我而言都十分重要的那一天。
也许名为若利的恋爱秘籍的书在那一天就在书写印刷,不过读者只有我,被打动攻略的人似乎也只是我。
温暖而富有侵略性的光透过他的头发,把站在校门附近的人的影子照得修长。
“若利!”
我向站在原地的他快步跑去。
“嗯。”
他同样张开手,向着我的方向走过来。
我毫不客气地扑到他怀里,不收敛冲刺的力度——毕竟他撑得住。拥抱后又松开,转而牵着手走出校门,踏向另一条路的夕阳。
一切都像心动开始的那天一样,只是故事的主人公不再紧张,也不需要为了自己的出现找什么借口。
光也像我一样偏爱你,若利。
本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