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们谁也不理谁时,我去拉走宫侑,跟北前辈请假,翘掉了今天的社团活动。
和他一起回家的路上,我们谁也没有说话,只是一直拉着手,我感受到他牵着我的力道越来越大,像是怕我也会离开一样。
后来回想的时候我才意识到,宫侑从来都不是不喜欢我,他的爱和他的小心翼翼,一直藏在我看不到的影子里。
从前我一直以为是他不喜欢我,大概实际上是这人太纯情以至于不好意思说。我不知道为什么和宫治吵起架来妙语连珠的宫侑不对我说一些花里胡哨的情话,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总会想着和我闹脾气。
也是阿治和他说自己不打排球后的那一天起,宫侑开始频繁地问我是不是真的会一直和他在一起。
一开始的我总会和他说喜欢,但宫侑偏就要说一句“那我也勉强最喜欢你。”
直到北前辈毕业,没人能再拦得住他,他也开始本性暴露,在排球部作威作福。
我们相处的日常从一开始的我顺着他的毛,变成了专挑他的刺。
“宫侑你根本不喜欢我是不是。”
我现在甚至连宫侑不打算升学,已经要和俱乐部签约都是听别人说的。
宫侑觉得我脾气来得莫名其妙:“这些事早点说晚点说不一样吗?”
“之前你总是问我是不是喜欢你的时候,我有说过这些话莫名其妙吗?”
我用尽力气挣脱开拉着我的宫侑,问他,不回答就问第二遍。
也许宫侑在我转身离开之后就给了回答,但我没再知道了。
从那天之后,我拉黑了他的联系方式,在当年的大赛全部结束后把经理的工作交给了一年级的经理,就提交了退部申请。
我记得宫侑在分手以后的半年间经常开玩笑一样地问我,“要不要复合”。
那时候他应该一直是真心的,我知道他嘴硬,我也知道那个时候发脾气的他是因为未来多了许多未知和不定数。但我不想这样一直糊涂下去。
排球场上失误了可以道歉,人生中做错了什么事情,可以跌倒再爬起来,然后再做一遍。可是人的感情如果出现裂痕,就很难修复如初了。
这段时间宫侑大概也极其后悔,休息日里总会拿起来宫治的手机给自己想的人发消息,被对面质问“宫侑你是不是又拿了阿治的手机”后心虚地陷入沉默。
对面的答案不出意外的是拒绝,宫侑被拒绝后就会躺在宫治床上忐忑后悔,不仅要把枕头被子扔到地上,又哭又闹。
“阿治,她肯定不喜欢我!”
宫治这时候总会无语地把他踹下床,不看双胞胎兄弟的那张委屈的蛋花泪眼。
“她是不是根本不喜欢我啊?”
“……”
“她以前说全世界最喜欢我都是骗我的吗?”
“……”
“阿治你怎么不理我,睡着了吗?醒醒啊!”
MSBY俱乐部粉感采访。
有的时候也会有记者和粉丝问:“宫侑选手的择偶标准是什么?”
宫侑总会沉默着组织语言,然后开始带着情绪地倒苦水,说一堆其他人完全听不懂的话后喊着:
“我的真心肯定是被辜负了!”
后来我看到这些采访的时候总是会想,骄傲又有些傲娇的狐狸,也许是觉得我根本不喜欢他而恼羞成怒。宫侑被删好友拉黑后更是觉得自己一腔真心被辜负,还频频在采访里贬低“前女友”。
“她是不是根本不喜欢我?”这样话题最后,宫侑总会对着镜头,怅然地叹气。他从没有说过什么坏话,嘴里说的全是她得不到我她亏了,几乎都是酸溜溜的爱而不得。
分手四年后,我也马上要大学毕业,家里其实全是去看宫侑比赛的票根,也有好多好多黑狼的周边。
还和我有联系的北前辈来家里摆放的时候,看着我家的布局,总会叹口气。为了阻止他的劝导,我会先转移话题再给他倒茶。
“你也知道阿侑是什么脾气,还在生气吗?”
“被瞒着不让参与未来的人是我又不是北前辈。”
我忍不住自己的委屈,和他说。
我不在乎宫侑有没有直白地告诉我他喜欢我,我也不想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在乎我。我其实都能感受到,能明白他的心,也知道宫侑一直都没有什么坏心思。
可是如果对他而言我很重要,为什么连签约俱乐部这种事都不想第一时间告诉我?
所以瞒着他看比赛,瞒着他喜欢他,也许是我的报复。
总而言之,我们又一次见面了。
以相亲的名义。
推开约定餐厅的门那一瞬间,我的眼睛就像有自动定位的雷达一样定到了靠窗处位置的那个高大金发的人头上。我本来还心存侥幸,想着不可能是他。
后来我们平静地见面,点头致意,我喊他的名字和他打招呼。
可是嘴硬太多次,太长时间,我都不能忘记他发来的好友申请和托别人带来的话,我也若无其实地假装经常去看比赛的人不是我。
我沉默着问他还好吗,宫侑局促地点点头,想说什么又手忙脚乱地给我倒上饮料,跟我说一切都好。
我知道他其实也看得到我的近况,手滑关注的社交账号,偶尔在路上偶遇的背影,在球场上对视的一瞬间……爱人总会错过。
被他,被我,一直错过。
我们吃完饭去逛街,走在路上,我心不在焉地想着宫侑说过的话,我想问他明明知道是我,为什么还要来。
刚要抬头,看见灯光照着的一段段路,看着从远处来的车,我总会想到高中时我们还在一起的时候,一起回家的情景。
“看着点路啊你!!”
我听到一阵几乎在耳边响起的鸣笛声,下一刻,差点被车撞到的我被宫侑一把拉进怀里护着。
他语气中毫不掩饰的担心:“你怎么这么笨,能不能看路?”
还是一如既往的自大,说话不留情面,我却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几乎要落下泪来。
今天我算是彻底明白,一切都和几年前一样,一切都没有变,也许只是我和他莫名其妙的青春期颜面,才让我们嘴硬地把对方推到了最远的地方。
“你早点干什么去了?
“不是根本不喜欢我吗,又回来拉我干什么?”
宫侑说:“谁不喜欢你啊!我喜欢你喜欢的要死。”
我沉默问他,为什么以前我一点也感觉不到,宫侑说因为不好意思,因为莫名其妙的自尊心,因为他想看到他被我喜欢。
也是这时候我才知道,我们那时候每次打完电话,在我睡着的时候他都会说喜欢我,每次放在我桌子上的酸奶是他给的,比赛的时候悄悄把我的包拿走的人也是他。
每次比赛的时候,其实都能看见我来,但是怕我不愿意看见他,于是从来没打过招呼。
四年,说长不长,但如果是别扭着分开,也难免太过漫长。
我一直有想,如果我们早一些说开这些事有多好,如果我们来回见面却不说话的四年不是这样又有多好。可是没有如果,我也没有办法得到答案。
我无法想象自己签约,独自一人待在大阪的宫侑刚入俱乐部和新队友无法磨合的时候是什么样的。我只能看到比赛场上的排球选手Miya,却看不到在宫选手强大身躯下藏着的那个阿侑。
今天看到的人是他我很惊喜,也很开心。
在重新听到他对我说话的第一时间,我的眼泪几乎都要控制不住地流下来。宫治之前说过好多次,明里暗里问我要不要去饭团宫吃饭,问我这次排球部聚会要不要来……这些话的背后也许也是另一种方式的妥协。
宫侑没去聚会的日子就是在打比赛,我在这时候也会推脱,不是不愿意和他见面,而是我要去跟他见面。
阿侑,我一直像以前一样,喜欢你。
“呸,笨蛋阿侑,我才是最喜欢你。”
“诶??真的吗,真的吗!”
宫侑像只吃不到饭的小狐狸,委屈地在我身后站着,拉住我的衣角。我感受到他用的力气很大,却似乎也在害怕拽坏什么。
我们保持一前一后的姿势,在几乎没有车的道路旁边,在一盏又一盏昏暗的路灯下,在四年后分别又再见,带着寒气的春天。
宫侑的金发还是像我们分开的那年一样,不太柔软,甚至有些毛躁。
和以前一样。
这些分开的日子从来都不是空白,是宫侑在赛场上察觉到我一直在为他呐喊,是我感觉到休息日回家时在身后跟着我笨拙的陪伴。
宫侑和我都在等对方的服软,可是我们没有人给对方一个哪怕低了一厘米的台阶。
他爱我吗?他爱我。那么我爱他吗?我像他爱我一样爱他。
我们只是两个相似地爱着对方的人罢了。
这样的头发似乎也在告诉我,他这个人就是这样——不爱当面对所爱的人表达感情,却又忍不住向全世界宣告自己的那份直白。所以他总是要把多得几乎要溢满整个世界的爱举过头顶,然后欲盖弥彰地说那不是爱,只是一个容器。
名为爱的容器。
宫侑的爱像初春的风,启程的时候慢慢的,从冰冷开始吹,而后开始加速升温,等它吹到人的时,温度也达到最高点。
春天已经过去,爱却剧烈燃烧。
四年后的春天,几乎是和分别的那天同一时段。宫侑还是站在我身后,委屈地问我:“我可以追你吗,我们重新在一起好不好。”
这一次我没有说一刀两断,没有甩开他的手,没再反问他是不是又在逗我,而是回过头张开双臂,等待那个本应四年前到来的拥抱。
“等你好久了,笨蛋阿侑。”
“哈?我也在等你好不好,还有谁是笨蛋我都不可能是笨蛋!
“诶你别走啊,我是笨蛋——”
故事的最后,我和风一起,和春天一起,重新被爱拥了满怀。
本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