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是越府的下人。今日之举,实在愧对小姐。”那名老者“哗”一声跪倒在地,面容粗糙,声音粗嘎,眼中满是愧色。
他的腿边,正是越沂命素囷前不久交给工匠修补的那一枚纸鸢。
“这纸鸢,你从何而来?”平日里受了越沂的耳濡目染,素囷眼下实在不愿意朝一位老者妄加揣测。
“是你,是你害了沂姐姐!”沈小妹几步冲上前,作势便要朝他扎针,被素囷一把拉下,一旁的沈娘也赶紧扶着她回了一旁。
晏清这时开了口,语气沉沉,眼中更是填满了肃杀之气:“你且细细道来。但有半点隐瞒,今日你这脑袋便要交代在此。”
阿福重重叩首,一字一句皆不敢添油加醋。
“怎会如此?”
他们好好的沂娘子,怎能嫁到侯府给那个病秧子世子爷冲喜?
不稍多时,沂娘子便成了寡妇……
院中人听闻此事,纷纷闹着要抄家伙上越家要人。
阿福被揪着领子,众人险些要对他拳打脚踢,却被晏清出声拦下。
“你既犯了事,还来自首,想必定有对策。”晏清抱臂,冷冷地俯视着他。
越家人既然敢这样明目张胆的抢人,指定是做好了充足应对的准备,这般贸然上前要人,万万如何也是找不到人的。
“长公主听闻世子爷将大婚,特意提早了巡游,正是在明日。”
“这咱们无权无势的……如何能求长公主帮忙?”众人面面相觑,左顾右盼,一片唏嘘。
“要不咱们去求求巡抚大人?”
“不成,来不及了。”晏清听闻那世子爷的婚礼便是在傍晚,巡抚大人纵是奏请上书,亦是来不及的。
不若就趁着白日巡游,借机寻求长公主的相助,更有一线生机。
但众人言之有理,他们无权无势的,并不能让长公主正眼相待。
如此危急的情势好似再度陷入了僵局。
“晏清哥哥。”
晏清蓦一低头,竟是晏时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袖。
──
越沂被人从私牢中拽出来时,蒙了红盖头,眼前除了刺目的红,耳边便是喧闹的宾客声。
她的心沉了底。
浑身被下了软骨散,整个人根本使不上劲。
更遑论向“仙人”求助。
难道她此番重活一回,微要摆脱上一世的厄运,便要与今朝两人相隔对岸,注定不能成为夫妻吗?
越沂眼眶有些酸涩,鼻尖也犯了红。
被摁上了花轿,越沂的心底苦意弥漫,呼吸不畅,仿佛要死去。
可当她下了花轿,隔着火红的盖头,清晰地望见了那人朝她伸来的手掌心。
指节骨骼匀称,纹路清晰,带着练武时磨出来的厚茧……
这人的手……为何与今朝的极为相似?
那位世子爷不是传闻中的病秧子吗?
兴许是已然病重,找了个壮实的男子替他接亲。
思及如此,越沂的眼眸暗了暗,心中仅存的一丝希冀如同入了秋的春花,早已枯萎得毫无生机。
零落成泥碾作尘。
见那人的手悬在空中,迟迟不肯收回,越沂咬紧牙关,一时僵持不下,哪知身后的丫鬟婆子似乎早也料到了她的心思,一个个竟然笑嘻嘻的伸手压着她。
越沂一时不察,整个人竟跌入了那人宽敞的怀抱中……
“沂儿,当心!”话音一落,那人索性不顾众人的眼光,兀自极为轻省地将她抱起。
“你放我下来!”
那人恍若未闻,稳稳当当地抱着她,长腿一迈,跨过了火盆,似有意替她走完接下来她本该走的阻碍。
越沂红着耳朵,极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主婚人说来也巧,听着倒也是位老人,苍老嘶哑的声音,与他先前见过的巡抚亦是极为相似。
主婚人刚念完备好的辞,哪知身旁那人竟不顾诸多礼节,将已然站不稳的她再度抱起。
她惊呼一声,浑身火烧火燎,难受得紧,想来是那药的后劲上来了。
她的指尖蜷了蜷,心中是对今朝万般的歉疚。
无论如何她今夜纵然死在婚房,也绝不会让那个世子爷再碰她一根手指。
死死咬唇,越沂暗暗摸索到了藏在袖中的簪子。
“沂儿,我本想循规蹈矩,陪你走完礼程,只是我不愿……你我之间,再生变故……”
越沂双耳嗡嗡然作响,已然听不清他的言语,唯独能做的,便是抓着簪子朝那人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