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几天之前,她对他还那么热情,满眼都是欢喜,怎么突然就变得如此冷淡了?
阿致闭嘴不再说话,回去自己房里躺着,躺在阴影里,裹紧被子。
陆昀峥则坐在她家大厅,坐了一上午,走之前他说:“阿致,我抽空再来看你。”
老实说,阿致并不是很相信。人的耐心都是有限的,就像严吒那样,忍耐到极点就会爆发。阿致觉得陆昀峥不会再来了。
他再也不会来找她了。只是这么一想,阿致眼睛里不自觉流出泪水来。
阿致一直躺到傍晚,浑身无力,她撑着起身,到外面倒水喝。正好她爹从外面回来,一身的腥臊味,看来今天是宰牛的日子。
沈金看着女儿那萧条的模样,便道:“听说陆副将这两日来家里了。”
阿致没有理他,挪步回自己房里。
沈金道:“不是我催你,你还是嫁给严吒,过安生日子吧。”
阿致说:“我谁也不嫁。”
“你不嫁,往后怎么抬起头过日子?”沈金厉声呵斥。
“你抬不起头是你的事,我抬得起头。”阿致站在原地,心中怒火窜得老高,“你不关心自己女儿会嫁给什么人,也不关心往后会出现什么问题,你唯一关心的是,你的女儿嫁不出的话,你的脸没处搁?”
真是讽刺啊,这竟然是亲爹。
沈金丝语重心长地说:“你别怪爹说话难听,你是长得有几分好看,但你年纪大了,这是很大的劣势。你如何与比你小的姑娘去比?你已经不是十五岁了,踏实平凡才是真。你不要再觊觎陆昀峥那样的人,一看他就该知道他身份不同寻常,你们再有感情也成不了。”
阿致浑身的反骨都膨胀起来:“是,陆昀峥家世不凡,就算嫁给他没有好结果,我也不会嫁给严吒。”
沈金一脸无奈,连连摇头,坐下去,沉默,看着她的眼神非常失落,仿佛在暗示她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看他这一副自认慈父的模样,阿致直翻白眼,她索性走出门去。
出门便遇到了陆昀峥,他站在门外,不知道听了多久。
这是他第三次来找她了,是有些诚意的。阿致心中不免有些雀跃,抬头瞟他一眼。
只是可惜他们之间的家世差别太大,可惜她只是个伙夫之女……阿致眼里的光渐渐沉重起来。
陆昀峥说:“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阿致没有再拒绝,跟在他身后,去到夜集上,他给她买的都是她喜欢的。原来他都还记得她喜欢什么。
阿致嘴里嘬着一根嫦娥奔月的糖人,一边偷偷看他。虽然不能在一起,但是偷偷看人又不违法。
吃得差不多了,两人坐在湖畔的凉亭里发呆,看着夜色中的星星点点。
陆昀峥问她:“你突然避着我,是因为觉得我家世太好?”
“难道不是?”阿致心说,你都听到了,她把那块黄玉的事告知他,“你家传的宝玉如此贵重……”
“那当铺老板看走眼了,胡诌的。”陆昀峥笑着说,“你应当用两千两当掉的,那是块劣等的玉石,我父母花了不到十两买到的。”
十两黄金而已。
阿致很难相信他的说辞,那当铺老板是出了名的精明,不可能看走眼做赔本买卖:“真的只要十两银子买到的?”
“当然,我从小都是糙养的。”陆昀峥扒开自己的袖子,“你看,这里好大一块疤痕。”
阿致一看,他小臂上确实有一指长的疤痕。
陆昀峥开始大吐苦水。也是他说了,阿致才知道原来他父母为了挣钱,将他一个人放在乡下老家,直到十五岁。小小年纪记事起,他每日都是在田里劳作,早晚跟着小伙伴一起爬树钓鱼摘果子。后来被父母接去身边住了半个月不到,他被人在胳膊上划了这好大一个口子,鲜血直流,可他父亲都不想靠近他,也不给找大夫,只让他自生自灭。陆昀峥那时候很难过,便盯着伤口涌出来的暗红色血液发呆,直到血液结痂。
他笑着说:“也是第一次发现,原来‘皮开肉绽’四个字是这样的情景。老祖宗真是有智慧。”
阿致想到,十五岁的少年心灰意冷坐在冷清的家中,无人在意,只能等伤口愈合,是多么可怜啊。她不自觉伸手,轻轻按住他的伤口,问他:“现在还会疼吗?”
他撇开头,收好了自己的伤口,轻轻摇头,似乎想起来小时候的遭遇,样子十分可怜。
阿致说:“那我误会你了。”
如果他真是有钱人家的公子,怎么会做农活,还受伤了不请大夫呢?
现在想一想,他的生活确实很糙,在军营里的生活很苦,他的许多习惯也不像那些精细喂养出来的公子哥。阿致决定相信他的话。
陆昀峥问:“你为什么觉得我家世好,便不能嫁我?”
“啊?”阿致脸红了。
陆昀峥低头看着她,耐心等她。
阿致解释道:“若是你家世好,那你的婚事必然由不得你做主。”
“你都考虑到婚事了,是不是喜欢我?”陆昀峥翘嘴笑着看她。
阿致侧头,不看他:“你胡说什么,方才就是和我父亲斗气瞎说的。”
夜风将她脸上的热燥带走了些,但还不够。
“可是我喜欢你。”陆昀峥鼓起勇气说。
阿致回头,睁大眼睛看着他。
陆昀峥胸脯起伏,又说:“阿致,我喜欢你,想要和你一辈子都在一起。你喜欢我吗?”
“阿致,我保证,我的婚事能自己做主。”陆昀峥凑近来,他的眼睛里盛满了闪亮的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