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考虑去长安。长安热闹,对于你比较安全。”陆昀峥舔了舔嘴唇。
阿致道:“再说吧。”
陆昀峥这时候才意识到,他方才说的话不妥当。小娘子可能理解成他要与她在长安私会。他解释:“很快,我会离开长安。所以你想去长安的话,尽管去,不用考虑我。”
阿致点头,没有问他为什么不在长安。他打仗的将军出身,自然是要回去战场上。
原来他要走了,又要去危险的地方。阿致想说以后要保重自己,但是咬紧了嘴唇,终于成功的一个字也没有说。
陆昀峥倒是想要她问问。可是她从头到尾什么也没有说。
这样也很好。
陆昀峥环视这窄小的院子,许久,忍不住道:“以后我不会再给你添麻烦。不过,如果你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随时来找我。你拿着这个去陆府,交给下人,他们自然会帮你安置好。”
说着,陆昀峥从袖子里掏出一块黄玉来,圆形的,刚好掌心大小,一面刻着“陆”字,字的右下角缺了一点。
阿致看着那缺口,慢慢伸手,接过黄玉放在手心,第一件事是翻转过来。
果然,玉佩的背面刻着两个字:日月。
阿致的嘴唇微微颤抖起来,她牙齿用力,死死咬住。
这块黄玉,是他们在大漠上的定情之物,说好了以后要留给孩子。但是五年之前,他们因为争吵,将这玉佩磕碎了,而后她从陆府离开时,将这块玉留给了他,没有带走。
她现在还记得,陆昀峥从她手中接过这黄玉时,他满眼冷漠,神情严峻。那时候,他毫不在乎他们过去的感情。
阿致仰头,看着陆昀峥,阳光照在他周身,格外明朗的面容,嘴角有一丝难察的笑意。他的眼睛澄亮,映照着她。
阿致抚摸着那磕掉的缺口,将玉递给他:“民妇不敢收这么贵重的东西。”
陆昀峥以为她是不好意思收下:“原本,我想要给你女儿一个见面礼,你就收下吧。”
阿致咬唇看着玉佩,终究干巴巴说了句:“多谢侯爷。”
五年前,她的决定将女儿的一半人生剥夺。现在,希君能有爹爹传的玉佩,也不错。这原本也应该是希君的。
“我走了。”陆昀峥的目光流连在她的眉眼。
她的身上,叠着他的影子。他的影子拥有了他从未有过,也永不会有的东西。亲密、靠近。
他想起她躺在耳房的那天晚上,他以为她是阿致,欣喜至极,手掌附在她的右侧脸颊,拇指指腹轻轻摩挲她的眼下。只是这么简单的接触……对于他来说,一点也不简单,隔着一辈子的山水。
阿致将玉佩捏在手心,她抬头看着他。他整张脸曝在阳光下,眉头却皱在一起,就像是突然而来的狂风,看着她的脸心事重重。
“我今日便走。”陆昀峥低头,在这里停留得够久了,他应该知足。
怪只怪他们缘分太浅,认识的时机太差。
阿致点头。
她当然想要再多看他几眼,不想那么快了断此生缘分,但……总是要别离的。
“以后应该……不会再见,保重。”陆昀峥道。他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此生再不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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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楼里,谷湘君见过那面馆的小寡妇。
那小寡妇普普通通的,容貌没有大问题,也不怎么出挑,谈吐精干,眼神犀利。一开始坐定,那小寡妇就一个劲地追问能出多少钱。谷湘君看她这样就知道,陆昀峥不可能喜欢她。
看来真是谣传。小地方就是这样,屁大点事也传得有鼻子有眼的,害得她这些天白白生气。
谷湘君原本也不想买面馆,因此,随口说了个低价。
最终,两人谈崩了,那小寡妇气呼呼地离开。
谷湘君却是心情大好,坐着马车回去游园,一路哼上了小曲儿。
邬春荣正愁回长安的事,发现夫人心情舒畅地回来,狗腿地凑上去:“侯爷要今日回长安,夫人身体如何了?”
谷湘君伸手示意春铃过来:“赶忙去收拾。”
这是答应了?邬春荣千恩万谢地回去后院,给侯爷打包行李。
春铃拿刚洗好的葡萄进来:“夫人您终于放心了吧。”
谷湘君吃了一口葡萄,是个坏的,汁水溅得指缝间到处都是。她今天心情好就不怎么计较了,只让春铃拿帕子来擦。
春铃心知自己做事不仔细,赶紧拿帕子给主子擦手,讪笑着道:“今日那寡妇的手指纤细好看,但比您的实在差太多——”
春铃浑身一哆嗦,一抬头,果然主子脸上怒气汹涌。
她立刻自打一巴掌:“奴婢胆敢拿主子与那寡妇比,奴婢愚蠢!”
“你说那寡妇的手指纤细?”谷湘君怒目看着她。
春铃继续打自己的脸:“不是,她十指都是老茧,哪有夫人您的纤细好看。是奴婢——”
在茶楼时,春铃看到那寡妇的十指纤纤,好一顿感慨。而后给主子奉茶的时候,靠近看到了那手指,好几个指头上都有黄色老茧,不禁觉得可惜。
“十指都有老茧?”谷湘君气得立刻起身。
十指都有老茧,那只可能是以弹琴谋生的女子才有。一个开面馆的寡妇,怎可能十指都有老茧?
谷湘君即刻意识到,她被骗了:她在茶楼见的并不是小寡妇,而是别人安排的傀儡。
什么人会提前知道她的行踪,还能安排那么完美的傀儡去做挡箭牌呢?
只有陆昀峥,他心虚。他如果不心虚,为何要遮遮挡挡?
谷湘君一伸手,将桌上一盘葡萄全部扇到地上,果盘摔在地上硁硁不止。
陆昀峥你欺人太甚!把她谷湘君耍得团团转。
既如此,就不要怪她把事情做绝。